戈壁灘上的夜,一點也不寧靜。


    風嗚嗚地吹著,偶爾嘶吼,偶爾呢喃。


    徐時閉著眼,像是睡著了一般,連唿吸都慢了幾分。


    旁邊的小張飛卻在此時睜開了眼,轉頭盯著徐時,像一頭狼,警惕而又兇狠。


    時間緩緩流逝。


    寂靜之中,仿佛過了很久。


    小張飛幾次睜眼,徐時都是那個樣子,一動都沒動過。


    他從一開始的警惕,到後麵,眼神裏多了些許疑惑。


    徐時太坦然了。


    如果徐時真是個鬼,沒道理這麽坦然。


    車窗就是在這個時候被敲響的,小張飛被嚇了一跳,轉頭一看,見是小貝,才鬆了口氣。搖下車窗,小貝的聲音就傳了進來:“貝叔讓我把家夥給你們送過來,他說,接下去的路最近不太安全,讓你們警醒點。”話落,一個黑布包被小貝遞了過來。


    小張飛應下後,接過了黑布包。


    小貝轉頭就走了。


    此時時間已經差不多了。


    夏哈普的聲音從對講機內傳了出來:“時間差不多了,要上廁所的就抓緊去上個廁所,接下去的路不能停。”說著,頓了一下後,忽又說道:“小飛,你過來一下。”


    “好。”小張飛迴複了之後,拉開車門就跳下了車。準備關門時,驀地抬頭看向徐時,哎了一聲後,道:“要去上廁所的話就快點去,別跟先前一樣,弄那麽久!”說罷,他探手拿上了那個黑布包就關上門走了。


    徐時透過車窗,看著他走向夏哈普的車,微微笑了一下。


    還真是毫不掩飾對他的戒備。


    徐時沒下車。


    不多時,小張飛就迴來了。上了車後,他把那黑布包打開了,裏麵包著兩把槍,還有一盒子彈。


    小張飛把手槍遞過來的時候,多少有些不情願。


    到分子彈的時候,這種不情願就直接落實成了行動。除了彈夾裏的,小張飛隻給了他十顆,都不夠填滿一個彈夾的。


    徐時也沒說什麽,拿過手槍拆開仔細檢查起來。


    小張飛在旁邊盯著他手上的動作,見他拆槍時那流利的動作,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忍不住問道:“你好像對這種手槍很熟悉。”


    徐時點頭:“以前玩過很長一段時間。”


    小張飛抬眼看他,目光裏既有警惕和懷疑,同時還有幾分疑惑。


    在他看來,徐時身上有很多符合臥底的特征,比如足以以假亂真的假身份,又比如那至少可以以一當十的好身手,再比如他對槍的熟悉程度,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人覺得徐時就是一個警方偷偷安插進來的臥底。可一個臥底,不會這麽傻地把自己這些容易讓人看穿身份的東西毫不遮掩地暴露出來。徐時太坦然了,坦然得就像是一個主動剝光了衣服站在那任人欣賞的美女。


    小張飛忽然理解了龍刀對徐時的那種矛盾心情。


    像徐時這樣的人,如果真的不是警方的人,那麽要是能拉攏到麾下,那絕對會成為龍刀的一大助力。


    可如果徐時真是警方的人,那讓他留在阿縣,就太危險了。這樣的人,即使你時刻防備,也很難萬無一失。


    而隻要有一失,那就絕對會是大禍一樁。


    這也是龍刀為什麽這麽急著要給徐時送上一個大餡餅的原因。


    如果徐時真是臥底,這麽一塊大餡餅在眼前,很難能沉得住氣不給他身後的人通風報信。而隻要徐時動了,那他臥底的身份就會暴露,龍刀也就不必再猶豫。


    當然,徐時不動,也未必就不是了。


    可那是後話了。


    “都好了嗎?”夏哈普的聲音從對講機裏突然響起,將小張飛從走神中拉了迴來。他看著徐時將手槍塞到後腰後才收迴目光,拿過對講機迴了一句。


    五人三車再次啟程。


    此時淩晨一點二十。


    這剩下的路,越來越難走。


    車子晃晃悠悠,開了四十幾分鍾,在兩點零幾分的時候,停了下來。


    外麵視線所及都是寸草不生的平地,小張飛說,外麵都是鹽沼地,除了他們剛才進來的那條路,其他地方隨處都有可能是一個踏進去就出不來的泥潭。


    徐時收迴目光,望向前方。


    夏哈普的聲音從對講機中響了起來:“王遠,你下車上我的車。”


    徐時沒有猶豫。


    下車時,小張飛似乎是經過了一番掙紮,開口叮囑道:“走的時候小心點,貼著車走。要是感覺到腳底下有什麽不對勁,千萬別動,越動陷得越深。”


    徐時看向他笑了起來:“好。”


    小張飛臉上閃過些不自然。


    車子離得並不遠,幾步路就到了。徐時上車後,夏哈普就再次啟動了車子。徐時看了眼後視鏡,發現另外兩輛車沒跟上來。


    夏哈普似乎是留意到了他的視線,解釋了一句:“前麵的路不好走,我們的車得拉開距離,跟太近了,容易陷車。”


    徐時沒接話。


    車子又開了十來分鍾左右,到了一個小山丘附近後,停了下來。夏哈普熄火關了車燈,然後招唿徐時下車。


    下了車後,夏哈普就領著徐時往那個小山丘走,邊走邊叮囑:“看著我的落腳點走,別走錯了。這地方的地皮有些很薄,一踩就碎,下麵都是泥潭,陷進去就很難拔得出來。我們在這裏停留的時間不能太長,你要是陷進去了,我未必會救你。”


    夏哈普話說得直白,雖然難聽,卻夠真。


    徐時笑了笑,點頭說好。


    這裏的夜空很亮,大概是海拔高的緣故,總感覺星空很低。雖然沒有燈,但也能大概看清腳下的情況。


    徐時跟著夏哈普走了大概五六十米遠,就到了小山丘下。先前在車內,看不清這小山丘的情況,此時到了近前,才發現這小山丘的底下有不少洞口。洞口或大或小,一大半都能進入。


    夏哈普說:“這些洞都是天然形成的,裏麵都是岔道,不熟悉的人進去,一旦迷失,就隻能困死在裏麵。”說著,他又迴頭看了一眼徐時,接著繼續說道:“這個山丘從這邊看不大,實際背後很長,可以一直通到邊境線。待會我們跟他們接頭的地方就在裏麵。進去之後,你要跟緊了,萬一走丟了,我們是不會去找你的。”


    “好。”徐時應道。


    夏哈普得了迴答後,就一頭鑽進了某個不大不小的洞口。徐時跟進去後,問了一句:“不等貝叔他們?”


    “他們不進去。”夏哈普迴答。


    徐時便不再問。


    山洞裏麵很黑,夏哈普拿出了一個手電筒,照著腳下。走沒多遠,前麵就出現了岔道,夏哈普絲毫沒有猶豫地往左邊轉去。


    越往裏走,岔道就越多,洞道彎彎繞繞,加上周圍漆黑,隻有夏哈普手裏那一個手電筒,徐時跟在後頭,完全不知東南西北,甚至連岔道口具體有幾個岔口都很難分辨。


    這情況下,徐時隻能跟緊夏哈普。


    大約走了有二十幾分鍾,兩人來到了一個很大的洞腔內。


    洞腔很高,上麵掛滿了各種鍾乳石,周圍石壁上滲著水漬,但這些滲水中鹽分很高,表麵結出一層鹽晶。


    洞腔內,原本空無一人。


    徐時二人進去後,夏哈普對著某個位置,閃了幾下燈光後,對麵忽然也有燈光亮起,以相同的節奏迴應了幾下。


    接著,便有腳步聲從對麵的洞道中傳了出來,沒一會兒,就有一行人從其中魚貫而出。


    徐時數了一下人數,足有七個人。


    為首的竟是個女人,濃眉深眼,皮膚雪白,裹著一件黑色短貂,底下一件緊身褲和一雙高幫皮靴。


    女人身量很高,行動間的體態和姿勢表明,這女人應該有些身手,而且不差。


    她身後,是個同樣長得很高的男人,身形魁梧,光頭,絡腮胡,穿了一件短皮夾克,牛仔褲的褲腰上掛著槍套,毫不遮掩。


    再後麵,是四個看著要尋常很多的男人,兩兩一對,抬著兩個箱子,不算大,但看抬箱子人的姿勢和神色,箱子重量應該不輕。


    徐時想到當時對對方的介紹,說是軍火商。


    難道說這兩箱子裏真是槍械?


    徐時是不太信的,他不信龍刀會為了要誘他露出破綻真讓他參與這麽重要的交易。


    他微微眯了眯眼,繼續看向隊伍最後的一個人。


    是個身形比較瘦的男人,穿了件輕薄的羽絨服,此時微微縮著身子,一直在搓手。此人長著一張東方麵孔,麵色有些白,看著頗有幾分弱不禁風的樣子。


    可徐時看到他,就警惕了起來。


    直覺告訴他,這個人比那個壯漢,還有為首的那個女人,要難對付得多。


    對方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目光,抬眼朝他望了過來。兩人目光一碰,徐時先朝他咧嘴笑了一下。


    對方愣了一下,接著也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有些僵硬的笑容。


    此時,夏哈普已經邁步迎了上去。徐時見狀,跟了過去。


    雙方走到一處後,為首的女人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徐時後,朝著夏哈普說道:“新人?”她的普通話竟是意外地標準。


    夏哈普笑著說道:“算是。老大很看重他,讓我帶他來見見世麵。”


    女人又盯著徐時看了兩眼,接著問夏哈普:“來的路上順利嗎?”


    “順利。貝叔他們在風口那邊守著,有問題會隨時發信號。”夏哈普迴答。


    從他們的對話可以聽出,雙方之間很熟。


    女人點頭,接著示意夏哈普帶路。


    夏哈普也不多話,轉頭吩咐徐時殿後,接著就往來時的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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