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熠重新邁動步伐,向前走出八步,身子剛好和兩側石壁上的第一對油燈持平。


    甬道如先前一樣毫無動靜,但隻要他再往前走上半尺,幕天席地的機關埋伏立時再次齊齊襲來。


    林熠仔細觀察著平靜燃燒的火苗,綠色焰光獵獵輕響,好似正在向他挑釁。


    林熠雙掌拍出,兩道掌風左右開弓擊中油燈上方。“噗噗”一響,火苗驟然熄滅,冒出幾縷淡淡的青煙。


    見此情形,林熠看著燈微笑了,他試著小心翼翼的往前邁出右腳,足尖點到方磚上,果然沒有絲毫的反應,公攬月精心設置的那些埋伏,都仿佛在瞬間睡著了一般。


    他正要繼續前行,驀地兩側所有油燈一起熄滅,甬道中變得漆黑一團。耳中聽到公攬月的聲音說道:“不錯,不錯,隻用了半個多時辰便識破了陣眼。這條‘光暗明滅巷’就算你過了吧。”


    他見林熠用掌風熄滅去第一對油燈,索性便盡數關閉甬道機關,出聲放行。


    林熠輕鬆大笑道:“公老頭,你何必急巴巴的熄滅燈火,心疼那點油錢麽?”


    公攬月哼了聲,說道:“接下來的路還很長,但願你也能笑得這般歡暢。”


    林熠大笑朝前,迴應道:“奇怪了,在下笑笑也會讓你覺得不舒服麽?”


    說話間,他已大搖大擺走過甬道,一點也不顧忌對方會突然毀諾施出冷箭,就好像是在自家長廊裏散步一樣的,從容自如。


    公攬月略微緩和了些口氣道:“穿過綠瀾門,便是一間密閉的靜室,兇險猶勝過光暗明滅巷,小子自己小心了。”


    林熠道了聲“多謝提醒”,屏息運轉真氣護體,走進飄浮在甬道盡頭的迷離綠霧。這團迷霧也不曉得公攬月是如何凝鑄而成,似粘稠的汁液緩緩流轉,令林熠的視線與靈覺同時失去作用。


    走出公攬月所說的“綠瀾門”,前方正是一間方圓不過丈許的靜室。迴過頭再看,綠霧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又是一麵玉石鏡壁。


    靜室的四壁沒有一絲縫隙,也沒有出入的門戶。


    巨石屋頂比甬道中懸垂得更低,距離地麵高不到兩丈,吸引林熠目光的,是屋頂突出的漩渦造型,和鑲嵌其中的七十二片狹長耀眼的亮紅色鋒刃。


    在靜室正中是一張紅木矮幾,上麵擺放著一幅殘局。


    棋秤右首有一個竹製棋罐,裏頭盛著數十顆黑子。妙的是,棋罐一邊還放著杯熱氣騰騰的香茶,居然是剛沏上不久。


    在矮幾的對麵,跪坐著一尊和真人大小無異的彩木雕像,身著藍色長袍,可惜腦袋隻是一個光溜溜的大圓球,除了該是眼睛的部位嵌有一對珠子外,其他五官都不見著落。


    這尊木像的左手執著羽扇,右手懸在半空,指尖捏著一顆白子。右下角上同樣也擺放著一個裝盛白色玉石棋子的竹罐。


    林熠愣了愣,迴頭對著玉石鏡壁叫道:“公老頭,你搞什麽鬼?學人擺攤設套麽?我身上可沒多帶銀子!”


    玉石鏡壁上亮起,公攬月的光影迴答道:“此靜室並無出入門戶,出口隻在這珍瓏棋局中,好好解吧。”


    林熠問道:“若是解不開又會如何?”


    公攬月的光影抬手示意上方的屋頂,嘿嘿道:“棋局一旦發動,你頭頂的‘亂雲刃’便開始緩緩轉動下沉,沒有任何力量能夠令其停止。除非你能破解棋局,使得黑子反敗為勝,‘亂雲刃’自當恢複原狀,否則隻能看你變成一灘血水肉泥了。”


    林熠歎道:“公老頭你也真夠損的,萬一進來的人壓根不黯棋藝,豈不是注定要被絞成肉泥?這種害死人的東西,你怎麽想得出來?”


    公攬月聞言不僅沒有動怒,反而頗為自得地笑道:“老夫耗費了十五年,方才築成這玄映地宮,豈是凡夫俗子所能領會?”


    林熠搖搖頭,道:“難怪你的修為無法精進,原來這些年都把精力耗費在這座玄映地宮上頭。今後你找人打架,也能把整座宮殿全都搬了過去麽?”


    “你懂什麽,這是老夫畢生最完美的傑作,普天之下又有誰能及得萬一。少囉嗦,快解局吧。”


    林熠急忙抬手招唿道:“公老頭,等等!這子落下,還準不準悔棋?”


    水紋光影波動微停,公攬月沒想到林熠居然會問出這樣無賴的問題,沒好氣的答道:“落子生根,生死大事豈同兒戲?”話音一落,光影散去。


    林熠對著玉壁笑道:“我是怕你待會兒下錯了子,想和我耍賴悔棋。既然如此,我便放心了。”


    他知這靜室中,必然暗藏著某種特殊設置,能將自己的聲音傳遞到對方的耳中。他隻是存心氣公攬月一氣,如果能氣到他吐血當然是最好不過。


    林熠悠哉遊哉在矮幾前的蒲團上盤膝坐下,望著對麵一動不動的木偶人像,說道:“老兄,你一個人在這兒坐了這麽多年,想來寂寞得很,今日我便陪你玩玩。可惜你不會說話,不然跟我聊上一會兒天也好。”


    那木像直呆呆看著他,亮黃的眼球不曉得是用什麽材料打製,居然隱隱有波光流動,透出一股靈氣。


    林熠端起茶杯,輕輕啜了一口,輕笑道:“公老頭的品味倒也不差,難得還藏有洞庭霧峰的碧秋清茗。嗯,沏茶的手藝也算了得,和京城聞花坊的白小姐有得一拚,比我可強多了。”


    耳畔就聽公攬月問道:“白小姐是誰,老夫怎沒聽說過這位茶道大家的名頭?”


    林熠答道:“白小姐是京城第一名伶,在風月坊間的聲名,直如三聖五帝一般響亮。你竟沒有聽說過,實在是太孤陋寡聞了。”


    公攬月聽他居然拿京城名伶與自己相提並論,忍不住狠狠呸了聲,不再開口。


    林熠笑意盈盈放下青瓷茶杯,俯身觀看棋局,禁不住眉頭一皺。


    這幅珍瓏棋局多達兩百餘子,黑白雙方短兵相接,犬牙交錯,戰局已接近尾聲。雙方相互爭劫,寸土必爭,黑子取得實地,而白子占得厚勢。


    關鍵在於黑子右上角的一條大龍,被重重白子圍困,前有堵截,後有追兵,幾乎無處容身,怎也做不成雙眼成活。


    唯一的辦法就是突出重圍,與下方的一片黑棋連接起來,但中間關山望斷談何容易?


    林熠默默計算著棋局上的各種變化和劫材,苦思解圍之道。


    光陰悄悄流逝,林熠心神完全沉浸在棋局之中,渾然忘卻身外之事,額頭上亦不覺滲出一層細微的汗珠,一杯碧秋清茗早已告罄。


    良久之後,他眼睛一亮,麵露喜色喃喃道:“聲東擊西,應該是這樣走的了!”


    取起一顆黑子懸在空中正要落下,就聽公攬月冷冷道:“小心了,黑子一落,機關即刻發動。往下你隻要走錯一步,便是錯恨難返。”


    林熠“啪”的落下黑子,晶石製成的棋子敲擊在木質的棋秤上,聲音煞是好聽。


    隨之頭頂上隆隆悶響,亂雲刃已然發動,但並沒有立刻下沉。


    林熠泰然自若,微笑道:“公老頭,該你了。”


    林熠對麵的木像“喀”的輕響,右手緩緩下落,將白子不偏不倚的擺在棋盤上,而後收迴手去,五指張開再從棋罐裏捏起一枚白子。


    林熠由衷喝彩道:“公老頭,你這手絕活真俊,往後家裏可以不雇傭人啦。”


    公攬月哼道:“亂雲刃已開始啟動,你還有閑心說笑?”


    果然,白子一落,整個屋頂開始徐徐下沉,銳利鋒刃開始緩緩轉動。雖然速度很慢,但最多半個時辰就能橫掃至地麵。


    林熠不假思索又落下一子,迴應道:“頭可斷,血可流,塞在嗓子眼裏的話卻不能不說。”


    他嘴上插科打諢,走出兩步棋看似漫不經心,但實乃暗藏殺機,就等公攬月應對失當,右上角的大龍便能掙脫桎梏脫困而去。


    而當他的黑子落下時,巨石屋頂也旋即停止,鋒刃保持緩緩的速度轉動,等待公攬月落子後屋頂繼續沉落,鋒刃再次加速,逐漸幻化成一團紅色的旋風。


    然而公攬月既苦心設下這珍瓏棋室,對於棋藝的自信自不待言,微作沉吟下了一手“尖”,大是出乎林熠的意料之外。


    林熠一怔,手裏捏著黑子沉吟半晌,才走出第三步。


    兩人你來我往,對弈了十餘迴合,林熠的局勢卻越發的吃緊。


    周邊的白子猶如一張天羅地網,不斷的朝裏收縮,擠壓著黑子的生存空間,令其動彈不得。


    林熠感同身受,無心再和公攬月打趣,棋子走得越來越慢。每落一步,都需經過冗長的思考。


    短短十餘步棋,已花去了兩炷香的時間。


    頭頂上的吊頂不停緩緩下沉,亂雲刃轉動發出越來越大的沉悶響聲,好似在不耐煩的催促著他趕緊落子。


    林熠充耳不聞,鋒刃旋轉生起的風吹亂他的頭發,可靈台中除了棋局之外,再不顧其他。


    “啪!”公攬月白子落下,木像的右手提起被圍殺的三顆黑子,緩緩放進對麵的棋罐裏。


    公攬月的聲音得意笑道:“你大勢已去,後麵不論怎麽走,亦無法起死迴生、力挽狂瀾了。可惜,可惜,終究差了一點。”


    林熠一翻眼道:“你怎知我必死無疑?大不了我亂下一氣,隻要不停落下黑子,亂雲刃便不會下沉。等棋盤填滿了,我就拿黑子不停敲打棋盤,看它還會不會沉?”


    公攬月被他氣得七竅生煙,怒哼道:“焚琴煮鶴,無賴,無賴之極!”


    林熠哈哈一笑,道:“真正大煞風景的該是你公老頭才對。想那對弈明月青鬆、享受微風熏人,是何等愉悅心神的雅事,竟被你利用來製作這狗屁機關,怎對得起發明這副珍瓏棋局的先賢?


    “你掘了他的墓穴,又用他殫精竭慮方才布下的珍瓏棋局胡作非為,小心人家冤魂不散,找上門來算帳。”


    公攬月忍無可忍,怒喝道:“快下棋,哪來那麽多的廢話!”


    林熠悠然自得,微笑道:“公老頭,我就算要被你的狗屁機關絞成肉泥,也一定先把你氣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不然豈不虧大了?”


    說話間,屋頂已經下沉過半,距離林熠頭頂不到六尺。


    他故意出言激怒公攬月,並非純粹為了調笑鬥氣,而是借此擾亂對方心神,令其心浮氣躁棋力受損下出昏招。


    孰知公攬月腦瓜一點也不迷糊,越是生氣,棋招走得便越是毒辣老道。


    林熠俯瞰棋秤,明白棋局已到了生死關頭。自己手上小小的一顆黑子變得重逾千斤,久久不能落下。


    不論他如何計算棋路,尋找生機,似乎都在對方的算計之中難以掙脫,令他直想從棺材裏把那位先賢拽出來,好好問問下一步到底該怎麽走。


    時光一點一滴的過去,亂雲刃加速不休地下沉。林熠挺直的腰背像山嶽般靜峙,左手輕輕擊打著矮幾,找尋著解除困局的契機。


    忽然身後的玉石鏡壁煥放出一蓬銀白光華,傳輸法陣再次啟動,一位身著羅裳、淡雅若仙的少女,和一個相貌醜陋、弓背駝身的老婆婆,出現在靜室中。


    那少女紫衣輕揚,明豔不可方物,懷中抱著一把玉石琵琶,神態悠然恬靜,纖柔曼妙的嬌軀中,似乎蘊藏著無限的鍾靈仙氣。


    林熠關注棋局,竟是心無旁騖。


    倒是那個老婆婆重重用手裏的鐵木龍杖往地上一拄,大聲喝道:“公老兒,搞什麽鬼,快給我滾出來!”


    玉石鏡壁上公攬月光影浮動,嘿嘿笑道:“老虔婆,你嚷嚷什麽?”


    紫衣少女淺淺一笑,說道:“公老先生,你非要等到晚輩將閣下設下的機關盡數破盡,才肯顯露真身麽?”


    公攬月道:“女娃兒,剛才在光暗明滅巷中,你是如何看破玄機的?居然連半盞茶的工夫也不曾用到。”


    紫衣少女若無其事道:“閣下不過是將《四機奇經》中的《地機篇》稍加修繕,鑄成那條巷道,並未見多少超出前人的新鮮創意。這般的機關,晚輩在十一歲的時候,便能親手製作了。”


    公攬月頷首道:“好,好,想不到終於有個中高手闖了進來。女娃兒,你莫要誇口,老夫的珍瓏棋局就在眼前,你破給老夫瞧瞧!”


    紫衣少女清澈的目光拂過棋秤,隻微微一瞥間,隨即嬌笑道:“這有何難?這局珍瓏棋局乃是三百年前棋聖盧秋雨所創,雖然知者甚少,偏巧晚輩就是其中之一。”


    公攬月一驚,冷笑道:“你認得棋局,卻也未必就能破解得了。何況此局又走了十六步,閣下來得稍晚,怕也迴天乏術。”


    紫衣少女盈盈走到林熠身後,說道:“這位先生,不妨將子下到三三路上。”


    林熠心頭一震,他無需迴頭就曉得這紫衣少女非是旁人,正乃久未謀麵的容若蝶。至於身邊的那位老婦人,正是一直與她形影不離的岑婆婆。


    他如今換了裝束,又有石棘皮具蒙麵,容若蝶再是蘭心慧智也無法認出。但她為何會出現在玄映地宮之中,難不成冥教也已插手曹府之事?


    岑婆婆見林熠沒有反應,禁不住出聲敦促道:“我家小姐所言必不會有錯,你還愣在那兒幹什麽?”


    容若蝶含笑道:“婆婆莫要催他。這位先生與咱們素不相識,心存疑慮也是應當。好在咱們還有時間,無需太過著急。”


    話音剛落,林熠已默默無語將黑子“啪”的擺在了三三路上。


    公攬月先是一呆,繼而縱聲笑道:“女娃兒,天底下哪有你這樣的下法。你不管那條大龍的死活了麽?”


    容若蝶淡然笑道:“既然已是一片死棋,晚輩何苦再費盡心力去解救?不如想方設法圍獵了老爺子的一條大龍,兩相抵衝,也可將損失減少到最低。”


    公攬月凝神看了棋秤片刻,恍然道:“老夫明白了,你是想獵殺我左上角的這條大龍。嘿嘿,野心可不小啊。可惜我隻需三、五步便能將它做活,你這是白費心思。”


    容若蝶道:“即使這樣,晚輩總要試上一試,或可柳暗花明,起死迴生呢?”


    公攬月哼道:“做夢!”操控木偶人像在棋秤上落下一子,無形中卻失去了先手。


    容若蝶櫻唇含著胸有成竹的笑意,指點林熠又落一子。


    雙方落子如飛,頃刻走了七個迴合,左上角的白棋大勢已成穩如磐石,任由黑子如何攪局亦無濟於事。


    公攬月得意洋洋道:“女娃兒,你已黔驢技窮了吧,還不推秤認輸?”


    容若蝶嘴角逸出一縷勝利的微笑,徐徐說道:“公老爺子,你中計了。”纖纖玉指從棋罐裏撚起一枚黑子,“啪”的放在了棋盤上。


    公攬月愣了一下,說道:“老夫中了什麽計?”


    容若蝶笑而不語,仿佛勝算在握。


    公攬月突然身子一震,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原來,容若蝶從一開始就沒真打算去圍殺他左上角的那條大龍,而是借機在包圍黑棋大龍的白子周邊,又築起了一道鐵壁,逐漸收氣與右上角的大龍裏應外合,反將白子圈起了一大片。


    這樣一來,不僅黑方右上角的危局可解,更將白棋陷於四麵楚歌之境,形勢急轉直下,遠遠出乎了公攬月的預料之外。


    公攬月久久無語,額頭汗水涔涔而下,臉色也越來越難堪。他這時才意識到,容若蝶的那枚黑子一落,整盤棋大局已定,自己輸的幹幹淨淨。縱然棋聖盧秋雨複生,亦不過如此而已。


    突然,公攬月歡暢的笑聲打破了靜室的沉寂,他哈哈笑道:“不錯,不錯,這才是此局的真正解法!女娃兒,你替老夫解開了困擾心中多年的難題,我也該讓你過關才是!”


    矮幾“轟”的一顫,徐徐下沉,直陷進地麵一丈,露出裏頭一道黑咕隆咚的出口。


    岑婆婆怒道:“公老兒,你這算什麽?我家小姐是何等身分,豈能鑽這狗洞?”


    公攬月嘿嘿笑道:“老虔婆,這道門戶之後別有洞天。你若不想進來,隻管留在這兒。”


    光影一閃而逝,亂雲刃重新鑲嵌迴屋頂,慢慢恢複原位。


    林熠起身,故意又作出沙啞的聲音,抱拳道:“多謝姑娘援手解圍。”


    容若蝶道:“舉手之勞,何足掛齒?況且你我同舟共濟,小妹此舉亦是在保全自己。”


    岑婆婆一臉警覺地站在容若蝶身畔,隨時戒備林熠的舉動,冷然道:“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何不摘下麵具?”


    林熠道:“婆婆恕罪,在下實有難言苦衷,對兩位卻絕無惡意。”


    岑婆婆道:“你不肯說,老身卻偏要知道。小姐,你暫且站得遠些,待我揭下他的麵具,看看臉相再說!”


    容若蝶搖頭道:“婆婆不必出手,我已經知道這位先生是誰了。”


    岑婆婆一怔,詫異道:“小姐,你認出他來了?他是誰?”


    容若蝶笑道:“婆婆,你還沒注意到麽?這位先生左肩裸露出的肌膚結實光亮,顯然年紀甚輕。方才咱們進來時,他身軀微微一震,顯然是因為他認得你我的聲音。而他聲音沙啞也是刻意為之,定是不願咱們聽出他的來曆。


    “這樣一個他認識咱們,咱們也見過他的年輕人,算來算去,也沒幾個了。”


    岑婆婆性子耿直,遇事喜好勇往直前,可不代表她是笨蛋。聽容若蝶這麽一解析,立刻恍然道:“混小子,你是林熠!”


    林熠苦笑道:“早知道瞞不過蝶姑娘慧眼!”


    這次,他沒有掩飾嗓音。


    容若蝶亦是一笑,道:“林兄,想不到咱們會在這裏重逢,著實令小妹驚喜不已。”


    林熠歎道:“一失足鑄就千古恨,再迴首已是百年身。小弟落難之軀,已非昔日離開築玉山之時的林熠。現下整個正道都在通緝追殺我,我蒙上麵具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容若蝶道:“林兄不必太憂慮,如今禍福難料,成敗之數未定。”


    林熠一聽“福禍”二字,立即聯想到曹彬等人即將麵臨的大難,急忙問道:“蝶姑娘,你是否知道曹府現在的情況?”


    “雁鸞霜已到曹府,同行的還有不夜島少島主楚淩宇。有他們在,府外各路人馬均有忌憚,眼下按兵不動,都想讓別人去打頭陣,暫時風平浪靜。”


    林熠心頭稍寬。


    岑婆婆一拄龍杖,不耐煩道:“你們兩個一見麵偏生有那麽多話,還不快往前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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