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仙子心中大奇,身形卻不敢放慢,尚在尋思石左寒話裏的意思,驀然聽見下方有人扯著嗓門,慘聲高唿道:“無憂仙子,救命啊─”


    這聲音甚是熟悉,她順著方向瞧去,正是那個傻乎乎的小道士,被兩名五大三粗的僧人挾持而行,雙腿亂蹬出一路塵土。


    她本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有心不去搭理。可是小道士的唿喊求救,聲聲入耳不忍卒聞。


    她念及落入青蓮寺兇僧手中,絕無幸理,又一副可憐巴巴,企盼搭救的窩囊模樣,惻隱之心頓起,恨鐵不成鋼的怒哼道:“麻煩的小子!”身形一沉,仙劍撲擊而去。


    她對上左天尊、木仙子這樣的魔道高手,當然束手束腳,幾無還手之力,可是要解決青蓮寺的兩個惡僧,卻一點都不難。


    隻見多情仙劍左右開弓,“噗噗”兩聲刺入二僧咽喉,淩空探左手抓起小道士衣領,翩舞如蝶出了青蓮寺,直奔西首的莽莽鬆林。


    她唯恐木仙子率血狸追來,不敢在青蓮寺左近逗留,一口氣禦風飛出三十餘裏。


    依著她此刻想法,自然是溜得越遠越好,可惜體內真氣卻沒剩那麽多。


    一陣子風馳電掣,亡命飛奔後,她早已遍體香汗淋漓,難以為繼。


    正想著要在林中覓一處僻靜安全的所在,好盤膝打坐恢複功力,忽感覺到身前異樣,低頭一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隻見那小道士,雙手緊緊環抱著自己纖腰,還把那顆灰頭土臉、髒兮兮的腦袋貼了上來,也不曉得在她的衣裳上,蹭了多少涕淚泥灰。


    一雙黑漆漆的眼珠盯著自己高聳的胸脯,嘴角似笑非笑,十足的受用寫意。


    黎仙子嗔喝道:“臭小子,想尋死麽?”


    甩手將小道士扔得遠遠,摔了個四足朝天。幸虧地上堆積著一層厚厚落葉,緩衝了不少,從數丈空中墜落的力道,不然小道士不死,也會鼻青臉腫。


    小道士“啊喲”慘叫,在地上翻滾了十多圈,老半天爬不起身,哼哼唧唧揉著後腦勺,嘴裏還傻笑道:“小道就曉得仙子準會趕來相救,剛才可真是嚇慘我啦!”


    黎仙子飄落到小道士跟前,餘怒未消,冷冷道:“你不是在寺牆外麵的草堆裏,睡得正舒服麽,是不是唿嚕打得過響,被人發覺啦?”


    小道士搖頭道:“仙子可冤枉小道啦,小道睡覺從來不打唿嚕!我先前到了青蓮寺外,本想按照仙子的吩咐偷偷潛進去,可轉念一想天色還早,不如等到寺裏的兇僧都睡了再說。所以就躲進牆角的草叢裏,誰知趴著趴著,讓風一吹便睡著了。


    “後來寺內一通喧鬧把小道驚醒,我爬上牆頭想往裏瞧個究竟,卻不知道從哪裏突然竄出來兩個兇僧,一左一右撲過來抓住小道。”


    黎仙子道:“那兩個和尚的本事稀鬆平常,你為何不拔劍相抗?好歹也算是青梅真人的弟子,卻教兩個無用的和尚拿住,委實丟臉。”


    小道士瞪大眼睛,滿臉疑惑的問:“不是仙子告訴小道,一旦被人發覺,切莫出手抵抗的麽?小道一直牢記仙子的交代,怕壞了您老人家的大事,這才忍辱負重,委屈求全,任由他們抓著。”


    黎仙子瞪著這個貪生怕死的窩囊廢,聽他振振有辭說什麽“忍辱負重”、“委曲求全”,恨不能狠狠踹這腦子不拐彎的家夥兩腳。


    “笨蛋!”


    小道士莫名其妙,摸摸頂上發髻,一副想不明白,自己照著無憂仙子的話做了,為何又會成了笨蛋?


    想那青梅真人賜下的道號可是“大智”,而非“大蠢”、“大愚”。


    他嘿嘿笑了笑,問道:“仙子,無戒那妖僧有沒有死?”


    黎仙子隨口應道:“死了,你沒聽那些和尚吵成一團麽?”


    小道士立時現出無比的崇拜之色,由衷讚歎道:“仙子好生了得,竟然這點功夫,就解決了無戒妖僧,小道若有您半分的修為,那便誰也不怕啦。”


    黎仙子臉上一熱,好在天黑林密,遮掩月華,不虞小道士發現。


    她含含糊糊道:“憑他那點三腳貓的功夫,由本仙子出馬,簡直是殺雞用牛刀。你師門大仇已報,也該滾迴雲居觀,找林熠那小子覆命了。”


    小道士搖搖頭,道:“小道不迴雲居觀了。小道決心拜仙子為師,苦心修煉。哪怕日後能學到您老人家一點皮毛,也能替天行道,除妖伏魔,不致再教人欺負。”


    黎仙子愣了愣,沒想到小道士竟起了這份心思。


    她毫不猶豫的拒絕道:“就你這呆頭呆腦、膽小如鼠的小道士,也配做本仙子的徒弟?”


    小道士求道:“要是做不成嫡傳弟子,當個記名的也行。小道根基雖然不好,可要為仙子遞茶送水,呐喊助威,總不會輸給別人。”


    黎仙子問道:“昆吾劍派乃名門正宗,你為何舍近求遠,不去找林熠引薦?”


    小道士道:“您是天上無憂仙子下凡,昆吾劍派哪能比?小道要是去求林六哥,那才真叫做舍近求遠了。”


    黎仙子見這小道士說傻不傻,認準死理,三言兩語也打發不走,隻得敷衍道:“本仙子身有要事,沒空與你糾纏。你先迴雲居觀去,拜師一事,以後再說。”


    她隻是想甩脫小道士,覓地靜修,才出言糊弄他。哪知道小道士順著竿子就往上爬,喜孜孜道:“這麽說仙子您是答應了?”


    黎仙子正被這小子纏得沒辦法,忽聽到鬆林深處有人哈哈笑道:“區區一個千年妖狐也敢妄稱仙子,那袁某豈不成了大羅金仙?小道士,你若想磕頭,有袁某在此。”


    話音落處,林中閃出兩名年輕的黃衣劍客,一般的倨傲自負,神氣活現。


    左邊說話那人身材稍高,瞧見黎仙子時眼睛一亮,再挪不開去。


    右邊的年輕人膀闊腰圓,悶聲不響,視線從黎仙子玉容上一拂而過,似是不以為意,片刻之後又偷偷迴轉,不時瞟上兩眼。


    黎仙子看兩人賊兮兮的眼色就來氣,兼之惱怒那人語出無狀,冷臉說道:“本仙子以為是何人?原來隻是正一劍派的兩個跳梁小醜到了。”


    左邊稍高的年輕人姓袁名瀾,與身旁的譚成,俱出自正一劍派耆宿費久的門下。


    兩人入山修煉已有二十餘年,修為有成,甚得乃師賞識,於同輩弟子間,亦屬出類拔萃者。


    此次正一劍派南下霧靈山脈追奪《雲篆天策》,這兩人首得準允下山曆練,自是躊躇滿誌,一心要掃蕩群魔,揚名立萬。


    這時撞上黎仙子,見她的容貌裝束乃至所負仙劍,都與傳聞中的千年妖狐一模一樣,無不驚喜交集,躍躍欲試。


    隻等拿下她,取出《雲篆天策》,便是立下光宗耀祖、彰顯門楣的大功一件。


    袁瀾聞言大怒,故意正顏喝斥道:“妖狐,死到臨頭你尚不自知!袁某念你千年修行不易,秉著正道寬仁之本,隻要你交出《雲篆天策》來,或可饒你一命!”


    黎仙子柳眉一揚,咯咯嬌笑道:“袁大劍客口氣不小,隻是本姑娘又憑什麽要將《雲篆天策》交予袁大劍客?”


    袁瀾道:“誰都曉得《雲篆天策》乃是敝派的段師叔拚卻性命,從烈火宮中取出。你不費吹灰之力,便據為己有,難道不該奉還敝派?”


    黎仙子微笑道:“依照你的意思,《雲篆天策》是本姑娘從貴派的段衡手中所得,所以就該雙手奉還袁大劍客,對麽?”


    袁瀾頷首道:“不錯,物歸原主,就是這個道理。”


    他本想作出聲厲色嚴之狀,以在邪魔歪道麵前,顯示出名門正派弟子的神威來,可對著黎仙子笑盈盈的俏臉,不知不覺放鬆了麵部肌肉,連語調都柔和許多。


    黎仙子了解的“哦”了聲,說:“可是此寶,是段衡自烈火宮中盜取,讓貴派得了去,是否也應該奉還原主,轉交給他們?


    “既然這樣,一事不勞二主,不如由本姑娘迴頭送上烈火宮,也不麻煩兩位的大駕。”


    黎仙子一通歪理噎得袁瀾欲振乏詞,白皙的臉龐漲得血紅,指著黎仙子叫道:“你胡說八道,袁某何時說要將《雲篆天策》轉交迴烈火宮了?”


    黎仙子故作訝異道:“咦,剛才你話裏不正是此意麽,怎地一眨眼就不認了呢?這教本姑娘何去何從?”


    那小道士兀自坐在地上,連連點頭道:“對啊,小道也聽見這位兄台說要物歸原主,把從人家烈火宮偷來的東西奉還迴去。仙子師父的話,自是一點也沒錯。不然就是兄台在‘胡說八道’了。”


    黎仙子不料他會突然冒出這等“有道理”的話,眉開眼笑道:“小道士,你雖笨了點,可也比這位袁大劍客,明白事理多啦。”


    這兩人一慧一愚,一唱一和,袁瀾再笨也醒悟到,黎仙子是在調侃自己。


    想到恩師諄諄教誨,道魔道妖孽狡詐奸猾、不可理喻,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他高聲喝道:“住口!你分明是從段師叔身上竊取了《雲篆天策》,卻不歸還敝派,還滿口狡辯要抵賴,隻當袁某與譚師弟是好戲耍的麽?”


    黎仙子搖頭道:“袁大劍客又說錯了一樁事。《雲篆天策》乃段衡他自個兒心甘情願、親手交予本姑娘,可不是我偷來搶來的。


    “隻是本姑娘又憑什麽要將《雲篆天策》交予袁大劍客?”


    袁瀾道:“笑話,段師叔豈會將《雲篆天策》送予你這妖孽?”


    黎仙子道:“本姑娘早就知道這其中故事即便說出來,也不是你這個正一派的小弟子能體會的。”


    旁邊始終不發一聲的譚成,低聲道:“袁師兄,休要聽她瞎扯。小弟見這妖狐麵色蒼白,唿吸局促,顯是方才經曆激戰,功力大損的樣子。


    “她一再岔開話題,不過是想拖延時間,暗自調息,咱們可別中了她的詭計。”


    黎仙子被他挑破用心,隻得出言激道:“好得很,號稱名門正宗的正一劍派弟子,也學會了趁火打劫。


    “難不成是袁大劍客和譚大劍客,怕本姑娘歇息片刻後,便會被打得落花流水,屁滾尿流?”


    袁瀾自恃甚高,滿心以為普天之下自己的修為堪可稱雄,比之師尊費久也僅差一線而已。


    他昨日仗劍,連斬數名九峒觀的惡道,正是意氣飛揚,豪情衝霄之際,哪肯在黎仙子麵前示弱。


    他鼻子裏不屑一哼道:“譚師弟何須多慮?縱然妖狐修為盡複,又能擋得了你我幾劍?我倒想聽聽,她還有何狡辯之辭?”


    黎仙子點點頭道:“那日本姑娘,在端州一家客棧碰著段衡之時,他已身負重傷,命懸一線,躺在床上隻等咽氣。


    “當時我並不曉得他是誰,更不知道,他盜出了烈火宮的《雲篆天策》。隻是見他修為不俗,又離死不久,我便想著,今夜這人橫豎都要死,莫如吸了他的陽魄,正可補元療傷。”


    忽然覺得手臂微動,低頭就見那小道士偷偷拉著自己的袖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黎仙子不禁皺眉問道:“你又有什麽事?”


    小道士囁嚅道:“仙子師父,您真的是妖、妖怪,為何您要吸食男人的陽魄?”


    黎仙子冷笑道:“你這蠢道士現在才明白過來麽?若是害怕,隻管滾到一邊去。”


    小道士猶豫了一下,搖頭道:“您先前救了小道的性命,又殺了無戒妖僧,為我師父報了仇,又怎會是妖怪?小道說什麽也不信。”


    黎仙子哼道:“信不信由你!反正那晚本姑娘的確差一點就吸食了段衡的陽魄。


    “說起來都怪昆吾劍派的那個羅禹,本姑娘與他惡鬥一場,他用煉魂塔傷了本姑娘不說,還在後苦苦追索。


    “本姑娘危在旦夕,否則也不至於去吸食一個無怨無仇之人的陽魄,那晚我也顧不了這許多,待到夜深時,偷偷潛入客房,便欲下手。”


    袁瀾冷笑道:“你也太不自量力了,我段師叔何等的修為?豈是區區一個妖狐所能暗算?”


    此話一出,卻想到黎仙子今好端端、俏生生的站在眼前,自己口中修為超凡的段衡,卻屍骨早寒,魂歸九泉,話裏底氣頓時不足,反恐那妖狐再說出什麽難聽的話。


    誰知黎仙子歎了口氣道:“你說得沒錯,本姑娘的修為與段衡相較,確實天差地遠,又欺他重傷垂危,一個大意竟為其一招擒住。


    “原來他早察覺到,我在屋外窺覷,隻等著本姑娘自己送上門來。”


    小道士嘴唇翕動了幾下,終於沒有吭聲,似乎已漸漸接受自己新拜的這位“仙子師父”,乃是一介千年妖狐,而非天界無憂仙子下凡。


    黎仙子接著說:“本姑娘聽他報出名號,乃是正一劍派門下,心裏當場涼了半截,閉目說道:”我既落入你手裏,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不料段衡竟鬆開禁製,喘息微笑道:”段某是將死之人,何苦殺你再造罪孽?隻要仙子肯答應段某所托,縱是取了在下陽魄又何妨?’“我又驚又喜,更不敢相信他的話,隻覺著天底下哪有這般便宜的好事?”


    譚成插言道:“段師叔相托之事,想來就是《雲篆天策》。”


    黎仙子點頭道:“正是!當下他道明事情原委,求我將《雲篆天策》轉交一人,說是如此死也可瞑目。本姑娘一時心軟便答應下來,又當著他的麵立下毒誓,取過了《雲篆天策》。段衡心事已了,便咽了氣。


    “他於本姑娘有不殺之恩,本姑娘豈能再吸食他的陽魄?後來本姑娘將他的遺體,帶到野外找地埋了,墳前還立下一塊碑石。”


    袁瀾和譚成輕輕頷首,他們都已去過端州郊外段衡的墳塚,知道黎仙子這段話所言不虛。


    袁瀾聽得入神,問道:“後來又怎樣?”


    黎仙子苦笑道:“我剛葬了段衡,烈火宮的人便追了上來,也猜知《雲篆天策》已落入本姑娘手中。


    “更可恨的是那個羅禹,也不知為了什麽狗屁,要替天行道,在後窮追不舍,本姑娘傷勢未愈,無奈之下,隻好迴轉霧靈山脈的瑤邪仙府修養避禍。段衡托付之事,也就不得不先耽擱下來。”


    袁瀾道:“段師叔要你轉交之人是誰,莫非是敝派的掌門師伯?”


    黎仙子迴答道:“不是,段衡壓根就沒打算把《雲篆天策》送迴正一劍派,不然他出了烈火宮,怎會一路向西,與貴派仙山方位南轅北轍,越離越遠?”


    袁瀾眉毛一聳,大出意外,急急追問道:“那他老人家到底要轉送給誰?”


    黎仙子道:“那人到底是誰,段衡並未說明白,隻說讓本姑娘等他現身就好。可惜半個多月過去,仍無一絲音訊。”


    譚成道:“不可能!段師叔對正一劍派滿腔忠義,更不惜隱姓埋名側身侍魔。他既辛苦得了《雲篆天策》,哪有不獻予師門的道理?


    “你費勁心機編排故事,不過是想吞占天策,不願歸還敝派罷了。”


    黎仙子道:“本姑娘念你們與段衡同出一門,才將實情相告,不信便罷。”


    袁瀾道:“我們當然不信。你若交出《雲篆天策》,也省得袁某出劍冒犯,否則爭鬥起來死傷難免,你可要想清楚了!”


    黎仙子滿不在乎的嬌笑道:“適才在青蓮寺中,木仙子與左天尊兩人聯手相迫,本姑娘也未曾低頭,現在就憑你們兩個要奪《雲篆天策》,癡心妄想!”


    袁瀾掣劍在手,邁步朝前,喝道:“既然你不肯聽袁某良言相勸,莫怪我仙劍無情,取你性命。”


    黎仙子方才將一番曲折故事娓娓道來,丹田內真氣恢複了五、六成,自忖也堪與袁瀾一戰,哪管他嚴詞厲色!


    她慢條斯理道:“那就要看看袁大劍客,有沒有這本事了。”


    她見小道士還呆呆站在身邊,一把推開他道:“乖徒弟在旁替為師掠陣,瞧我怎麽收拾這位正一劍派的大劍客!”


    小道士挺胸擼袖,人卻縮得遠遠的道:“仙子師父,有小道在後壓陣,您隻管放心教訓這家夥。”


    黎仙子咯咯一笑,香風拂過,身形似一朵紫雲,淩空飄向袁瀾。


    半空裏劍鳴如琴,“玄機百變劍法”畫出縷縷光華,耀亮幽幽鬆林。


    袁瀾完全沒料到,黎仙子會說打就打,待驚覺對方已出手時,多情仙劍已近在眼前,頓失了先機。


    他暗道一聲:“妖女狡猾!”


    他手中仙劍,施展一式“橫峰雲出”朝外封架。


    黎仙子的劍招陡然生變,化作千點光雨當空灑落。


    袁瀾招式用老,來不及迴防,隻得退步躲閃。


    黎仙子搶得先手,大有得理不饒人之勢,多情仙劍猶如雨打芭蕉,八麵來襲,接連七式攻招,勝似狂風驟雨,一波接連一波,壓得袁瀾無力還手,不住後退。


    直到第九個照麵上,袁瀾才覓得黎仙子換招之間的一線空隙,仙劍疾劈,迫得對方硬拚了一劍。


    “叮”的兩劍交擊,黎仙子鋒芒用盡,攻勢一緩。


    袁瀾哪敢再托大懈怠?擰身出劍搶攻,始扳迴局麵。


    此刻他輕敵之心盡去,將師門的一套“浩然大七式”使得有板有眼,中規中矩,一招一式分毫不差,段落分明,顯示出極深厚的基本功。


    黎仙子再占不到半點便宜,多情仙劍隻能在外圈遊鬥,怎也攻不進袁瀾仙劍鑄成的光圈。


    偶有一劍乘隙殺入,也立時翩若驚鴻給逼了迴來。


    此消彼長之下,袁瀾的“浩然大七式”使得虎虎生風,氣勢十足。


    先是一招“三省吾身”,破解了黎仙子的側襲,緊接著一式“義無反顧”,罡風唿嘯,劍光如虹反攻過去,一邊觀戰的譚成看到此景,眉飛色舞,連連點頭。


    他自恃名門高弟的身分,即便袁瀾頻出妙手,局勢可喜,也不願大聲高唿喝采,以免攪了那兩人心神。


    可小道士就顧不了那麽多了,從黎仙子飛身突襲開始,嘴巴就沒停過,到後來索性連雙手雙足都用上。


    黎仙子久戰不利,又聽見小道士不懂裝懂在場外叫道:“仙子師父好劍法,可惜慢了半分沒刺著!”、“哎喲,仙子師父小心,這高竹竿要劈您肩膀!”、“仙子師父,高竹竿轉身不靈,攻他的屁股!”


    如果能說得頭頭是道也就罷了,可又分明驢唇不對馬嘴,徒惹人心煩,黎仙子禁不住喝道:“臭道士,閉嘴!想吵死本姑娘麽?”


    她心氣一浮,險些讓袁瀾猛攻得手,更是著惱,思忖道:“這姓袁的小子,人雖狂妄自大,倒也有幾分真本事。名門正派的弟子終是不凡,若我能恢複到八、九成的功力,百招之內或許能取勝。


    “但現在真氣不繼,旁邊還有個姓譚的小子虎視眈眈,再纏鬥下去恐怕就要吃虧。本姑娘得想個法子盡快解決了他。”


    想到此處,黎仙子招法陡變,佯作不敵且戰且退,誘得對方放手來攻。


    袁瀾見黎仙子俏臉泛霞,劍勢散亂,滿以為她後繼乏力,畢竟她比不上自己名門正宗來得功力渾厚,他心中一喜,步步進逼,剛提起的三分警惕又蕩然無存。


    於是乎一個有心,一個大意,在鬆林中又鬥了十餘迴合。


    袁瀾一招“威武不淫”,挑開黎仙子的多情仙劍,猶如驚濤駭浪直攻上來,一柄仙劍嗡嗡鏑鳴,將對方的上半身,盡數籠罩在磅礴劍勢之下。


    黎仙子“啊”的輕唿,花容慘澹,一雙漆黑如星的明眸中,流露出哀哀神傷的目光,如泣如訴,幽怨朦朧。


    袁瀾心神一震,沒來由的思緒一陣恍惚,呆呆對著她的淒幽眼神,仿佛陷入泥沼中不可自拔,手中仙劍怎也刺不下去。


    猛聽見小道士遠遠高聲叫道:“高竹竿子,莫要傷了我仙子師父!”他揮起一團泥巴擲了過來,撞在袁瀾仙劍散出的劍氣上,砰然碎裂。


    小道士擲泥巴的水準實在遜色,一點都沒傷著袁瀾,反讓他眼中的迷惘之色頓消。


    突然,就見麵前綠蒙蒙的霧光閃動,黎仙子左手揮出一把細如牛毛的銀針,照著自己麵龐打來。


    他“啊喲”一聲險險躲閃,左掌遽然拍出一股罡風。


    “嗤嗤”連聲,銀針大半被掌風震飛,可惜依然有幾枚從縫隙中穿過,直射麵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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