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平西將軍府經年累月記錄中,查無此人是怎麽迴事?”


    “他們當然不知道,那瘋婆子老女人,隻當那楚奴生了個男孩,哪知是雙胎。”


    玉琳琅有些疑惑,“你叫你母親什麽?”


    “不就是楚奴麽。”陰癸笑了笑,嘴角劃開一絲冷酷弧度,“在她盲從盲信的觀念裏,雙胎是件很不吉利的事,所以必須送走一個。但我們若能自由選擇的話,也不會選一個楚奴當娘,讓自己生來就低人一等卑微下賤。”


    玉琳琅望著陰癸,遲疑半晌點點頭,“所以你一出生,其實是被你母親派人送走的?”


    “雙胎不易,你母親生你同你弟弟,當中間隔的這段時間,剛好就是龔氏趕來的時候?”


    陰癸點頭,目露笑意,“玉狐大人果真聰慧。嗬,她讓貼身婆子把我送走,結果婆子一不做二不休把我賣了。”


    “不過楚奴自己也沒好下場,被瘋婆子老女人一杯鴆酒給弄死了。賣我的婆子倒是個厲害人,看楚奴死了便連夜逃走沒受牽連。”


    “所以龔氏,包括平西將軍在內,全都不知曉,其實在胡旭陽之前,還有個雙生哥哥存在。”玉琳琅道。


    “那肯定啊,不然瘋婆子豈會放過我?她多厲害啊,人命在她眼裏看來,就跟路邊的爛狗屎並無區別。說鴆殺就鴆殺,接生婆子敢說半句話麽?早就連滾帶爬跑路了。”


    “那你這些年去哪了?”


    “我?”陰癸嗬嗬一笑,“自然是到處流浪,流落到哪兒是哪兒。”


    “那你這身武功跟誰學的?”


    “機緣巧合吧,同一位走鏢的老師傅學了些拳腳功夫。”


    “你這身功夫,可不像鏢師那麽簡單。”玉琳琅上下打量他。


    “你那妖魔爪,是教你武功的人,給你的?”


    陰癸忍不住笑起來,“玉狐大人,你是想說,我背後有人吧?”


    “難道不是麽?”


    陰癸搖搖頭,“不是。我和平西將軍府的仇怨,你很清楚。至於那倆女的,純粹就是看不順眼,送她們上路罷了。”


    “不是。”玉琳琅搖搖頭,“我感覺你殺葛小姐沈小姐,是出於嫉妒心理。你挑人是有目的挑選,並不是毫無規律。”


    “我嫉妒她們?”陰癸仿佛聽到個天大笑話,“願聞其詳。”


    “你看你說起你母親時,楚奴楚奴的,明顯你對自己楚奴身份很不滿意。”


    陰癸臉上笑嘻嘻的神色緩緩收斂,眼神也漸漸變冷,盯著玉琳琅沒吱聲。


    “其實某種程度而言,你和王要貴的仇富心理差不多。”


    “你們同樣身在底層厭憎一輩子為奴毫無翻身之地。尤其是你,打小還被自己親生母親嫌棄拋棄。於你而言,這個人生開局就是個地獄模式。”


    “你厭惡那些官家千金,明明涵養不高品德敗壞,卻能活的比任何人光鮮亮麗。而你,卻永遠隻能偷偷摸摸鬼鬼祟祟躲在陰暗角落,像個爬蟲一樣,從縫隙裏……陰暗地注視這世界。”


    “嫉妒使你瘋狂。”


    小吏張大嘴看了眼麵色鐵青的陰癸,繼而奮筆疾書起來。


    他莫名覺著陰癸周身環繞著十分低的鬱氣,像是整個人都要不受控製癲狂起來。


    小吏一邊書寫,一邊朝旁邊的獄卒打了個眼色,兩名獄卒立刻走過去,冷著臉準備隨時發難。


    “你就不該長嘴,玉狐大人。”


    “你用作案工具妖魔爪,偽造出野獸撕裂痕跡。”玉琳琅淡淡說道,“至於啃咬傷痕跡,定是和王要貴學的。從後巷找一條野狗,應是很容易的事。”


    “大人。”說話間,小鼓帶著人匆匆跑入拱手一禮,“陸大人霍大人那邊傳來消息。說是在甜花巷兒那邊找到野狗聚集地,武德司的人從裏麵扒拉出一些女子身上的碎布料。經驗證,正是葛小姐沈小姐所穿衣物。”


    玉琳琅點頭,轉向陰癸淡淡說道,“你把二人分別騙到飛雨閣,在上麵推打葛小姐沈小姐。再把二人從閣樓上推下去。就像你推你自己妹妹胡珍一樣。”


    “不同的是。胡珍是被你生生用妖魔爪撓死的。而葛小姐沈小姐則是被你丟下樓,活生生高墜跌死。”


    “你本想將二人分別打包裝箱,自以為極具藝術感,測算水流風向,挑戰衙門辦事人員。豈料當中出了個誤入現場的王要貴,直接幫你拋了葛小姐屍身。”


    “你殺她們時心裏想什麽?”玉琳琅忽而衝他笑了笑,“我猜,肯定在想,任你官家千金再高貴,如今落我手中,也不過死狗一條。是麽?”


    隨著玉琳琅緩緩描述,陰癸仿佛又迴到初六下大雨那天。


    每逢下雨他心情便特別陰翳,總想著去做些不一樣的事情。


    他想到今日冒名約了那位刁蠻任性的同安伯府六小姐,便有些興奮。


    別看那位小姐人前端著高貴做派,實則底子裏是髒爛不堪。


    一封書信就能將她勾到飛雨閣,能是什麽好貨色?


    想她前陣子還踩著弟弟胡旭陽戲弄,今日卻在他手中變成一條任人刀俎的魚,陰癸嘴角便忍不住上揚。


    他仿佛又看到那女人聲淚俱下跪在他腳邊求饒的狼狽模樣。


    迴憶自己提起她頭發猛烈往圍欄上磕,將她一把推上圍欄,後腰重重撞上去。


    陰癸眼裏滑過一絲笑意,“玉狐大人,你知道人死前是什麽樣的麽?什麽高貴典雅明麗動人哼,都是裝的。”


    “她們死前都一個樣,都會哭的泣不成聲求我放過她們。”


    “尤其是半個身軀都離開欄杆時,那叫嚎的一個慘啊!”


    “可誰會半夜三更冒著大雨來那園子?”陰癸輕嗤一聲,“我便瞧著她們,咻一下從上麵飛下,又快又穩。”


    “大雨淹沒了所有聲音,最搞笑的是,她們摔下去時,人還沒完全死透。就跟失水的魚兒一樣,一抽抽的。”陰癸忽然湊近,“玉狐大人你見過失水的魚麽?它們會一蹦一蹦哈哈哈。”


    獄卒忍無可忍劈手抽他一耳光,“坐好!跟誰說話呢?”


    陰癸瞟他一眼,也不惱,隻是嗤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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