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撿交握的指尖,微微有好似電流一般的酥麻感輕顫。


    隱隱地,他竟然感覺到自己那多年牢固不怕的命局,也多了一絲鬆動的跡象。


    緣起,竟是這般普通而又意外呢。


    秦撿心裏有些高興,這高興倒不是來自於他參悟了天機,況且天機如此繁複,上天也隻不過允許他窺探冰山一角而已。


    然而,他依舊是高興的。


    哪怕是這冰山一角,若是此生無這份機緣,怕是勤勉一生,到頭來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而已。


    如此,他目光移到神色略微有些不安的秦家晚輩秦朗臉上時,心裏竟然對他多了幾分讚賞。


    秦朗腦子激靈,他這外鬆內緊的模樣,怕不是也在這位塗小姐身上發現了點什麽“特別”的東西?


    “師叔?”


    左側,李元蕭低聲喊了他一聲。


    秦撿臉上的笑意更深了,看向眾人,沉吟片刻,沒有賣關子,而是直接將他和師侄李元蕭兩個人方才研究出來的答案和盤托出。


    他輕咳一聲,沉了沉嗓音,詢問塗嫿道:“我有一問,想在解卦前,請教一下塗小姐,不知方便不方便?”


    塗嫿急忙正色,禮敬道:“秦先生,您太客氣了。您是長輩,有什麽想問的直問就好,我都方便。”


    “哈哈,那好那好。”秦撿聽她說這話,眼裏的笑意更深,其他人都看得出來,塗嫿這麽說,他很高興。


    唯有秦朗一時蹙了下眉,有點摸不清自家這位“長輩”此刻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總感覺身旁的塗嫿要掉坑似的。


    或許是他眼睛裏的警惕之色有點重,秦撿忍不住多盯了他兩眼,調侃道:“臭小子,你那是什麽表情?放心吧,我一個做長輩的,能為難她嗎?”


    說罷,笑著睨了他一眼。


    秦朗心裏掛著“秘密”呢,關心則亂,聽見秦撿調侃他,頗有些難為情,尷尬地幹笑兩聲,撓了撓額頭。


    “我哪有。”


    塗嫿也迴頭看了他一眼,眼中閃爍著淡淡的碎芒,一看就知道她這是撿到了樂子。


    秦朗:……


    行吧。


    感覺隻有自己在緊張,緊張什麽,自己也拿不準。


    真是江湖混了這麽久,碰上頭一遭。


    “塗小姐?”


    秦撿開口,引迴塗嫿的注意力。


    “秦先生,您問。”


    “好!”秦撿點點頭,臉上掛著笑容望著她的三庭五眼,片刻後,秦撿與她直視道:“你平日裏喜歡不喜歡做夢?”


    “做夢?”塗嫿微愣“什麽樣的夢?”


    秦撿笑說:“什麽夢不重要,一會再細說,先說做夢這件事本身,你平日裏做的多嗎?”


    塗嫿無意識掃向身旁,發現其他人都在看自己。


    “不著急,你好好想想,著急反而想不起來。”秦撿說。


    塗嫿點點頭,沉思了一會,點點頭,“做的,多不多不知道,我經常熬夜,有時畫畫到白天累了,才會入睡。”語氣微微停頓後,“不過,做的夢都很天馬行空,大多記不起來。”


    塗嫿覺得,既然秦撿提到夢境,也許這事比較重要?


    幹脆,不同秦撿麻煩追問,在這一點上,她多說了一點信息。


    秦撿聽完她說的,微微頷首,出乎她意料地是,秦撿問完她,視線反而越過她,投向她身旁的秦朗。


    “那你呢?平日裏夢的多不多。”


    “我?”秦朗反手指自己。


    秦撿點頭,“對,你。”


    秦朗有些愣,他看向謝淮樓,看向塗嫿,最後不太明白地看向秦撿。


    “做啊!”


    “多嗎?”


    秦朗:……


    這怎麽衡量多還是不多呢?


    秦撿望向兩個人是,起身去後麵拿了兩張紙和兩根筆,一人一份,然後坐下。


    “塗小姐想問的事,吉兇已天定,現在還不急。給你們倆一點時間,你倆好好迴想一下,從小到大,這麽多年,有沒有什麽夢境,是比較記憶深刻的,把那個夢境的關鍵詞寫下來。”


    秦撿抬頭看了看牆上掛著的鍾表。


    “給你們倆三五分鍾吧,盡量迴想,實在想不起來了,最少也要寫三到五個左右。”


    這是什麽意思?!


    塗嫿和秦朗兩人麵麵相覷,不知秦撿突然這麽說,是何意思,不過還是依言做事。


    兩個人摁了兩下筆芯,盯著空白的紙,暗自沉思迴想中。


    從小到大做過的夢?


    還得是記憶比較深刻的?


    這一時半會的,從哪兒想起?


    不知不覺間,塗嫿的筆蓋處,就頂到了下巴殼上。


    身旁的秦朗也不妨多讓。


    旁人看這倆人,沉在迴憶中努力迴想的模樣,起初隻覺得有些詫異,根本摸不透秦撿的想法,尤其是老秦同誌,轉頭問便宜小師公李元宵。


    老秦同誌:這是什麽法門?


    李元蕭眼前一黑,搖了搖頭。


    實在抱歉,他也不太清楚。


    師叔這“法門”他也是沒見過的。


    他看向秦撿,秦撿給了他一個莫急的眼神,很是溫和。


    謝淮樓沒有那麽多的疑問,既然秦家這位長輩已然找到了“答案”,那耽擱三五分鍾也不是那麽無法忍受,不過,因為對塗嫿不自覺多了些好奇和探究的心思。


    謝淮樓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塗嫿。


    目光中,朋友秦朗坐在塗嫿身旁,兩個人因迴憶有些困難,臉上不約而同地露出相似的表情。


    不一會,謝淮樓的黑眸中,閃過一道淡淡的驚訝。


    不知不覺,幾個人同時發現一件奇怪的事情:


    塗嫿和秦朗兩個人努力迴憶的表情和動作,越來越趨向。


    秦撿坐在旁邊,胸有成竹地低頭倒茶,不時抿上一口,默默地觀察著兩個神情和動作都越發“相像”的兩個人。


    眸底的奇異之色,越發濃鬱。


    心中暗道,真是奇觀。


    塗嫿努力迴想她從小到大做過的那些記憶深刻的夢境,可是想了半天,低頭一看,自己麵前的白紙上,半天過去,隻有寥寥幾行字而已。


    兒時,枯萎的花海;


    住校期間,漂浮在血海之中的一座古色古香的庭院;


    畢業時,……


    畢業時的那一夜夢境?


    塗嫿剛要細想,耳邊忽然想起秦朗意外的聲音。


    “你也夢見過枯萎的花海和血海裏的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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