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穀縣。


    武大娘已經連續失眠好幾天了,最近夜裏老是做噩夢,夢到山賊趁著夜色偷襲,自家相公的馬車驚慌之下滾落山崖。


    還夢到相公被山賊擄上山去,被迫穿上一身喜慶的衣服當壓寨夫人。


    甚至還夢到過,自家相公衣衫不正的被捆在地牢裏,那賊女摸著自家相公的麵頰,盈盈的笑著。


    說自己最不喜歡浪費東西,往往碗裏的每一粒米都要吃幹淨,姐妹們全部到外麵排隊,一個一個來。


    夢裏無數戰敗的場景,全都是自家相公被各種花式欺負,而且各種戰敗畫麵也是不拘一格,每天都在推陳出新。


    這讓她接連從夢中驚醒,整個人的氣色看起來都有些憔悴。


    自從潘金蓮隨著官兵一起出征那天開始,武大娘就每天在庭院裏坐著,桌上擺著烤好的燒餅,以及一桌豐盛的飯菜。


    她靜靜的坐在石桌前發呆,一坐就是兩個時辰,不知不覺間一個下午就過去了,夕陽西下的時候,總是不自覺的往府門的方向看上一眼。


    沒有看到那個讓自己心心念念的熟悉身影,便惆悵的歎了口氣,把桌上的飯菜收起,第二天再次來到同樣的位置。


    不管最近府裏發生了什麽事情,身體累不累,她每天都會在庭院的石桌前坐上一陣,偶爾也會叫上鄆姐陪著,但是桌上的飯菜卻不讓少女動。


    這可是她給自家相公準備的,鄆姐要是肚子餓了,她再去後廚做上一份。


    鄆姐不在的時候,武大娘就用白皙的小手托著麵頰,呆呆的看著遠處書房的方向,迴想著二人生活的點點滴滴,武大娘一會兒笑,一會兒眼眶濕潤。


    對於她來說,相公就是自己心靈支柱,同樣也是照射進自己,那灰暗世界裏的一抹陽光。


    從小父母雙亡的自己,根本不懂什麽叫做幸福,也不懂什麽叫做尊嚴,滿腦子隻想著如何帶著身邊年幼的妹妹,一起活下去。


    可以說把年幼的妹妹養大,便是她多年來唯一的目標。


    為此受到街上潑皮的欺負,被當地富戶當做傻子調侃取樂,她都沒有絲毫的生氣,反而不斷的賠著笑臉,這種尊嚴被人踩在腳底下的感覺,都快已經習以為常了。


    按照這樣的軌跡發展,她多年後應該會以當地百姓,茶餘飯後調侃取樂的一個二傻子形象,結束自己這卑微的一生。


    直到她在張員外的府邸門前,遇到了身著喜慶長袍的相公開始,一切都改變了。


    是相公對她說抬起頭來,不用在乎這些外人的閑言碎語,她們都隻是一些路過的看客而已。


    這讓她第一次體會到,被人尊重是一種怎樣的滋味。


    在她麵對相公因為嫁給自己,被人指指點點淪落為一個笑話,而心裏感到一陣無力的時候,又是相公主動提議搬到陽穀縣,開啟一段新的人生。


    可以說,她從一個受人恥笑的街邊小販,變成家財萬貫,人人見了都要賠個笑臉的武大人,這都是相公的功勞啊。


    能夠娶到相公這樣才貌雙絕的奇男子,簡直太幸福了。


    甚至有時候她都會不自覺的想著,自己真的配得上這種幸福嗎?


    畢竟相公宛若天空上的皓月,而自己不過是區區螢火之光,簡直天壤之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患得患失的想法,讓她晚上不斷的做著噩夢,仿佛隨時就要失去潘金蓮了,這讓她有些心神不寧,愁容滿麵。


    這時,鄆姐的腳步聲匆匆傳來。


    作為武大娘最好的朋友,鄆姐對於她的心思再清楚不過了。


    “武大,武大……”鄆姐跑的很急,兩個圓圓的丸子頭不斷的跳動著,秀發都快晃散掉了。


    武大娘迴過神來,有些無奈的看了少女一眼:“你好歹也是十來間店鋪的掌櫃了,怎麽還是一副毛毛躁躁的樣子。”


    鄆姐嘻嘻一笑,接著大方的挺起了自己那貧窮的胸口道:“我今天可是從官府那裏,打聽到一個好消息。”


    武大娘臉上沒有絲毫的興致,語氣平淡道:“無非又是哪裏的才子,寫了一手好詩詞,或者畫了一幅好畫名揚天下了,沒什麽意思,鄆姐你肚子餓不餓,要不要我烤個燒餅給你吃?”


    “燒餅暫且不急,我這次想說的可是有關潘公子的消息,你真的不想聽嗎……”鄆姐饒有興致的看了她一眼。


    武大娘先是愣了一下,然後那雙清澈黑亮的眸子都瞬間亮了起來,急忙道:“相公他如今情況如何了,快說!”


    見到武大娘著急成這個樣子,鄆姐也不敢再賣關子,笑吟吟道:“聽知府那裏的人說,潘公子跟武二娘她們剿匪成功,把盤踞在清風山多年的賊寇,都給清剿了,現在知府大人笑的都快合不攏嘴了……”


    “剿匪,那相公他沒有受傷吧?”武大娘小臉上泛起一抹擔憂之色。


    畢竟這群清風山的賊寇盤踞在當地這麽久了,連續幾任知府都對其無可奈何,可見這群人相當棘手,相公他又不懂什麽武藝,還以身做餌引誘賊寇來襲。


    這困獸猶鬥還會反咬一口呢,萬一這群窮兇極惡的賊寇,對相公出手,那豈不是……


    鄆姐擺了擺小手:“你就放心好了,聽說在潘公子的運籌帷幄之下,官兵直接一鼓作氣拿下了山寨,賊寇紛紛四處逃竄,身為先鋒大將的武都頭此次立下了大功,迴來估計就要升官了。”


    少女說完兩眼放光,滿是崇拜的目光。


    畢竟天下哪個女子不想征戰沙場,立下大功衣錦還鄉呢,等武都頭迴來後,自己一定要纏著她,教自己武功。


    武大娘頓時鬆了口氣,壓在心頭上的那塊石頭終於放下了,這幾天做的噩夢也被一陣清風吹走了一半,現在整個人都感覺一陣前所未有的輕鬆,心裏滿懷激動的,想要快點見到自家相公。


    “既然清風山的賊寇已經剿滅,那相公應該馬上就要迴來了吧?”武大娘緊張的捏緊小手,嘴裏喃喃自語道。


    鄆姐點了點頭:“通過給知府送梨子時打探的消息,潘公子他們估計今天晚上就要迴來了,哎,大娘你怎麽了……”


    武大娘小手扶著桌子,整個人直接站了起來。


    她皓齒輕咬了一下嘴唇,麵色有些羞紅道:“我這幾天都沒有收拾,整個人都有些邋遢,我要迴去好好沐浴一番,待會兒你幫我看看,穿哪身衣服好看。”


    鄆姐嘻嘻一笑:“你穿那身白的不就行了?”


    武大娘神色一愣:“白的?”


    鄆姐靠近她的耳邊,小聲道:“就是那白色的絲製長襪啊,配合上一身白色的長裙,把頭發束成雙馬尾,我保證潘公子肯定會喜歡的,當初在京城的時候,武大你不就整整一天沒有出門嗎。”


    “去你的,莫要胡說,我怎會去穿那種不知廉恥的衣服。”


    武大娘嬌嗔的瞪了她一眼,俏臉都泛起了一抹誘人的紅霞。


    這種想法不能流於外,於是隻好緊緊抿著嘴唇,努力裝出一副平淡的樣子,隻是一顆芳心仿佛小鹿亂撞一樣,砰砰砰的跳個不停。


    那個白絲的長襪,相公他真的會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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