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平生緩緩睜眼,一臉古怪,他不去搞王世充父子,這老家夥卻把矛頭對準了他,真是老虎不發威,當自己是病貓呢?


    還有寇仲和徐子陵這一對舔狗,居然也來到洛陽,還把主意打到王世充頭上,要驅虎吞狼,用之打擊宇文化及。


    你要說他們蠢吧,懂得利用王世充的“外甥女”來達到目的,你要說他們聰明吧,又一直被李世民牽著鼻子走。


    明天的晚宴是去呢,還是不去呢?


    楚平生思考一陣,啞然失笑,有美女幹嘛不去。


    ……


    王世充和王玄應密謀的一幕令楚平生的猶豫心理又重了,最後決定暫時放棄修練立魔篇的內容,等應付完明日的“鴻門宴”再說。


    翌日上午,他果然收到了王玄應派人送來的請柬,便叫圖安準備一番,傍晚時分出得鋪子,頭頂蓮花小冠,一襲錦衣華服,手裏還拿著一把繪有黃山飛來峰圖案的折扇,閑適從容,步態風流地走進吏部尚書府。


    早有衣著得體的下人在門口等候,見他帶著圖安進來,很有禮貌地躬身領路,將二人引至後花園的靜軒。


    因為三麵臨水,東西南北皆有軒窗,透風性極佳,算是尚書府最涼快的地方。


    王玄應接到消息,已經提前在外麵等候,見他進來微笑見禮:“柴兄,上次一別多久了?有一年多沒見了吧。”


    “沒錯,有一年多了。”


    “柴兄器宇軒昂,風度翩翩,果如外界所言,實乃人中龍鳳,我輩翹楚。”


    “王兄,你就別恭維我了,世伯呢?”


    “父親在裏麵。”王玄應招手相請:“柴兄,請。”


    “王兄請。”


    楚平生客套一句,同王玄應走入雕梁畫棟,貴氣逼人的靜軒。


    王世充頭戴峨冠,腰纏玉帶,坐在一尺高的小榻上,正跟旁邊的雙龍說話,見二人進來,忙起身相應,拉著楚平生的手道:“哎呀,世侄,你瘦了。”


    眼見寇仲和徐子陵麵露錯愕,楚平生也裝做吃驚的樣子,許久才迴過神來,神情不自然地道:“勞世伯掛念,最近苦夏,胃口不怎麽好。”


    “那今晚一定要多吃點,我記得柴公說過,你小時候喜食蝦子,今日我差人尋遍洛陽食鋪,集了一些,待會兒讓後廚蒸來。”


    楚平生看著雙龍道:“多謝世伯美意。”


    “哦,你看,我都忘記為你介紹了,這兩位想必你已經認識了,寇仲,徐子陵。”


    不等雙方說話,王世充又拍拍楚平生的肩膀,指著另一邊席位的兩個人說道:“這兩位你應該沒見過吧。”


    楚平生仔細打量那邊二人,一個五十歲左右的老者,小眼睛,大腦門,鼻頭微紅,嘴唇上下生著灰白的胡渣,神態有幾分倨傲……起碼在看他時如此。


    老者身邊坐一女子,體態輕盈,嬌媚可愛,微笑時眉眼間噙著萬千媚意,非凡風華。她穿著及胸的淡綠色長裙,搭配白色小衣,隱約可見瑩瑩肌膚,那一對柔軟的小帶在胸前打了個蝴蝶結,從人到衣物搭配,精致的很。


    “沒見過。”


    “這位便是洛陽商會的會長,榮鳳祥榮老板,旁邊坐著的,是他的女兒,榮姣姣小姐。”


    “幸會,幸會。”楚平生嘴上說著幸會,表情頗有幾分不以為然。


    王世充見倆人不對付,心頭微喜,他可是聽人說過,“天下第一當”開業不久,榮鳳祥就有潑冷水,說風涼話。


    這很正常,柴家的主要營生之一就是開錢莊,而放貸是錢莊業務的一部分。榮鳳祥掛著個商會會長的頭銜,實際開的是賭場,兼職放高利貸,楊廣再昏聵,也知道高利貸不是什麽好東西,故而錢莊放貸受王法保護,而高利貸則是拿不上台麵的東西,老話講同行是冤家,榮鳳祥看到柴紹能有好模樣就怪了。


    當然,如果是钜鹿公柴慎的話……還是要給幾分麵子的。


    比起榮鳳祥這個父親,他女兒倒是有禮貌得多,做了個標準的肅拜禮,口稱“柴公子好”。


    “榮姑娘。”楚平生點點頭,心說這洛陽雙豔確實名不虛傳,長得屬實水靈,也夠大方。


    不過想想也是,陰癸派弟子,大明尊教明子,這樣的女人,怎麽可能不善於偽裝自己的情緒?何況榮姣姣是否榮鳳祥的親女兒尚且存疑。


    “世侄,入席吧。”


    介紹完畢,王世充拉著楚平生的手到緊靠他的席位的食案後麵坐下,衝外麵拍拍手,喊聲“上膳”,尚書府的丫鬟帶著一陣香風入廳,將食盒裏的肉食和蔬菜水果放到幾人麵前的食案上。


    不隻有平民吃不到的燉鹿肉,渾羊歿忽,消暑的槐葉冷淘,王世充剛剛說的鮮蒸蝦子,就連禦膳房的招牌菜金齏玉鱠都端了上來。


    要不是柴大公子就坐在對麵,那張臉實在倒胃口,雙龍怕不是已經按捺不住,大快朵頤,大口吃喝了。


    露著一抹腴白的丫鬟給楚平生斟滿酒杯,捧著羊脂玉的酒壺起身,楚平生趁機摸了她的小手一把,她也不害羞,大大方方地與柴公子對視兩眼,走到後麵跪坐,兩手平放在膝蓋上,小心伺候著。


    王世充注意到這一幕,眉毛輕扯。


    “請尚姑娘。”


    廳外等候的下人小步而去,過不多時,便聽得腳步簌簌,一個穿黃羅衣,搭著淺綠披肩,不施粉黛自有風情,不簪不佩難掩麗質的年輕女子從外麵走來。


    到得廳中,楚平生在心中喝了聲彩,漂亮,不比魅惑,比清麗婉約,較婠婠尤勝三分,尤其是那一雙勾魂攝魄的剪水雙瞳,餘光一掃,能把人的骨頭蒸酥了。


    王世充看看左右,非常滿意雙龍和柴家公子的表現。


    王玄應往旁邊靠了靠,小聲說道:“這可是洛陽城首屈一指的名妓,尚秀芳尚姑娘,賣藝不賣身的,父親可是費了不少唇舌與銀子才把人請來府上,為今日夜宴助興。”


    王世充哈哈笑道:“不知尚姑娘可否舞上一曲,為我這幾位客人助興。”


    尚秀芳淺淺一笑,輕啟朱唇,用清脆空靈的治愈嗓音說道:“不知尚書大人對曲目可有要求?”


    “沒有,沒有,你盡管隨性發揮。”


    “好。”


    尚秀芳妙目連眨,看看左邊席位上的楚平生和王玄應,又瞧瞧右側席位上的雙龍與榮鳳祥父女,衝抱著古箏進場的樂師點點頭。


    叮咚。


    叮叮咚……


    樂聲忽起,由輕而脆,有緩而長,動人的旋律奏響。


    尚秀芳忽展雙臂,衣袖輕輕滑落,露出嫩若春芽,潤如羊脂的一雙白臂,纖腰微擰,似迴風流雪,舞步盈盈,好比輕雲蔽月,整個人合著節拍載歌載舞起來,美得驚心動魄,美得顛倒眾生。


    寇仲瞧得眼睛都直了,楚平生還算平靜,偶爾端起酒杯抿一口,合著旋律哼兩聲。


    “珠淚紛紛濕綺羅,少年公子負恩多。當初姊妹分明道,莫把真心過與他。仔細思量著,淡薄知聞解好麽。”


    原本空靈的聲線帶著一點點憂傷,一點點含蓄,唱腔低迴婉轉,如同與姐妹傾吐心事,情緒十分飽滿,叫人陶醉其中,難以自拔。


    徐子陵的雙眼也直了。


    王世充父子、榮鳳祥父女同樣被她優美的舞姿和溫柔的歌聲俘虜,或跟著拍子搖頭晃腦,或神迷心醉,浮想聯翩。


    “洞房深,空悄悄,虛抱身心生寂廖。待來時,須祈求,休戀狂花年少。”


    “淡勻妝,周旋少,隻為五陵正渺渺。胸上雪,從君咬,恐犯千金買笑。”


    她又唱了兩句,箏聲戛然而止。


    尚秀芳麵露驚訝,駐足迴望,飛轉的絲帶刮過她的唇角,掃過秀額,有一股午夢驚鳥懶迴頭的慵懶美。


    王世充等人同樣驚醒,仔細打量,卻見柴家公子不知什麽時候到了樂師身邊,按住了那張朱紅古箏的琴弦。


    “這曲子太矯情,我不喜歡。”


    尚秀芳的表演……迄今為止還沒人這麽直白地說過不喜歡。


    榮鳳祥嘴角輕揚,眼睛眯起:“你不喜歡,我喜歡。”


    王世充耐著性子說道:“音樂之事,眾口難調,世侄切莫搗亂,待這首曲子彈完,讓尚姑娘再換一首奔放些的,可否?”


    楚平生說道:“可我喜歡她的舞姿。”


    不喜歡配樂,喜歡舞蹈?


    連寇仲和徐子陵這兩個不通音律,隻知好聽好看的家夥都覺得他是在故意找茬。


    寇仲壓著火氣說道:“柴紹,你不覺得這麽做很無禮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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