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下一個瞬間,白風五指一張,將翠竹杖鬆開,五竹被晃到一邊,一股無形的波動散開,葉流雲的掌力,四顧劍的劍氣,竟像注入大海的河水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天一道法奧義天人合一?


    白風不僅學會了霸道真氣,竟連天一道法也學會了?


    葉流雲大驚。


    就是這稍縱即逝的失神,白風瞬閃而至,一拳砸出,狂暴的霸道真氣直接將葉流雲的右手連同小臂轟爆,宛如遭受重物碾壓破碎的枯枝,血肉、經脈、骨骼被絞成豆粒般的小塊兒。


    四顧劍不及多想,在葉流雲重傷的瞬間,足尖點地,塵土暴起,身後擴展出一道衝擊波,人劍合一,刺入白風左胸。


    然那把格外長的劍隻刺入半寸便難再進,白風的左手虛按劍身,長約半丈的封禁領域將四顧劍連劍帶手臂定住。


    五竹如同腦後生眼,急旋身體,鐵釺反握向後一刺,一道烏光洞穿白風的小腹。


    天人合一破了流雲散手和劍氣,霸道真氣毀了葉流雲的手臂,封禁領域鎖住了四顧劍的長劍,白風把大宗師的力量用到了前方,後麵的攻擊自然難防。


    滴答,滴答,滴答。


    鮮血順著釺尖落在地上。


    五竹抽了兩下,鐵釺紋絲不動,因為白風的右手握住了帶血的釺頭,體內霸道真氣總爆發,猛力一拔,竟生生地從腹部抽出鐵釺,在四顧劍驚恐的目光中向前一遞。


    噗!


    帶血的鐵釺洞入四顧劍胸腹。


    咳!


    兩位大宗師雙雙咳出一大口鮮血。


    封禁領域破碎。


    白風直挺挺向後栽倒,身體震起一團塵埃。


    四顧劍捂腹連退,拄劍跪地,嗬嗬粗喘,兩鬢垂下的發絲掛著汗水在風中來迴搖曳。


    “哈哈哈。”


    葉流雲肆恣一笑,走到四顧劍身邊。


    “你怎麽樣?”


    “我不行了。”


    貫破他身體的可不隻鐵釺,還有白風渡入的霸道真氣,如今他腹部髒器皆被絞碎,不過是強提一口真氣硬撐。


    葉流雲說道:“這白風好厲害……”


    三對一,他被一拳砸毀右臂,流雲散手廢了一半,四顧劍更是死亡在即。


    他又看到五竹走到白風的屍體前,在懷裏摸了摸。


    “怎麽了?有問題嗎?”


    “沒……沒有。”


    五竹搖了搖頭,起身走到鐵釺旁,也不嫌上麵沾滿鮮血,撿起來握在手裏。


    這時一道閃電劃破天際,刺眼的光芒中,一道黑影射向他的後背。


    叮。


    一聲輕響。


    同樣的鐵釺,同樣的衣著,同樣的身材,隻是沒有黑布蒙眼,能夠看到金色瞳仁的陌生來客對五竹發起狂風驟雨般的進攻。


    叮叮當當。


    兩人你來我往,沒有真氣交鋒,就依靠速度和力量不斷碰撞、分開,雲層遊走的閃電不時照亮他們越去越遠的身影。


    “神廟使者嘛……”


    葉流雲嘴角勾了勾,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看來這就是慶帝的外援了,如果三人不敵白風,神廟使者便會加入圍攻,如果三人獲勝,正好可以趁五竹之危展開追殺。


    “葉兄……我……不行了。”


    四顧劍強提一口真氣,單臂拄劍說道:“我那幾名弟子,還望葉兄關照一二。”


    在他看來,白風死了,楚平生已然不足為慮,就算雲之瀾等人沒有圍獵成功,有葉流雲在,即便僅剩一隻手,要捏死楚平生也不是難事。


    “好。”


    葉流雲沒有拒絕,但是心裏有點沒底,雖然出發前四顧劍和李雲潛有過約定,無論這一戰結果如何,往後百年,慶國不能對東夷城用兵,但……李雲潛會不會依約行事,他不確定,畢竟苦荷死了,四顧劍死了,白風死了,他廢掉一隻手,李雲潛已是天下最強大宗師。


    四顧劍強擠笑容,正要道謝,卻突然聽到空中傳來一道聲音:“放心吧,會留一個給你收屍的。”


    二人大駭,急抬頭看去,就見十丈高空,烏雲之下,一青色身影如仙人臨凡,流風卷起地上的枯枝敗葉播向四周,一隻腳落在幹淨的地麵上,然後是另一隻,飛揚的新衫也慢慢落下,均齊平整,沒有一絲褶皺。


    “楚平生?!”


    葉流雲鬆懈的精神重迴緊繃,下頜輕抬,眼睛也眯了起來。


    四顧劍想要立起,動作做到一半又矮了下去,口噴鮮血,兩腿劇顫。


    楚平生飛到他們頭頂竟毫無所覺,這一手令人叫絕的輕功和落地時瞬間泄露的氣勢,都說明了一個問題。


    這家夥,遠比平時表現得更強大。


    九成九……他也是一位大宗師。


    那麽四顧劍派去圍攻他的弟子是什麽下場,就可想而知了。


    “你居然突破了!”


    葉流雲對他的認知還停留在七日前那個夜晚,現而今的楚平生,自非那時能比,那麽唯一合理的解釋便是在這七日中突破玄關,一舉邁入大宗師之境。


    “突破嘛……”


    楚平生不置可否地瞟了他一眼,往白風的屍體走去。


    四顧劍粗喘幾口,吐出嘴裏的血塊,反唇相譏說道:“你才是……先給你……師父……收屍吧。”


    “是麽?”


    楚平生淡然一笑:“其實我沒師父。”


    他沒師父?


    他說他沒師父?!


    四顧劍和葉流雲全懵了,他沒師父,那白風是怎麽迴事?


    “很難理解嗎?”楚平生說道:“意思就是,白風是我,楚平生也是我。”


    “……”


    倆人愣了好一陣子,葉流雲才沉聲道:“一人分飾兩角?”


    怪不得。


    怪不得楚平生一直表現得那麽囂張,同樣是大宗師之徒,雲之瀾、狼桃、海棠朵朵等人根本沒法同他比。


    “我不信。”四顧劍又咳出一口血,指著地上的屍體說道:“你說你是白風,那他呢?他是怎麽一迴事?”


    他、葉流雲、五竹與“白風”鬥了幾百迴合,最後才拚著一死一重傷的代價換掉了“白風”,這麽強大的對手,如果不是白風,還能是誰?難不成西胡有兩位超級大宗師?


    “他啊,他是伱的老朋友。”


    楚平生屈指輕撥,倒在地上的屍體挺直上身,又伸出手去輕輕一揭,一張薄如蟬翼的麵膜與後方人頭分開,露出完全不同於白風的一張臉。


    四顧劍身子一震,維持蹲立的右腿向下跪倒,顫聲驚叫:“怎麽會是他?!”


    葉流雲同樣身子一震,左手撫胸,強順心口真氣,方才壓下衝到喉頭的血。


    他們三人戰了許久的對象,居然是北齊大宗師苦荷?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不可能!絕不可能!”


    不知是迴光返照還是怎麽地,四顧劍說話利索了不少。


    “苦荷已經死了,是我親眼所見,而且他的手臂早就廢了。”


    “你親眼所見?”


    楚平生嗬嗬一笑,抓起苦荷的袖子往上一擼,露出裹在裏麵的一隻人手:“你說的是這個嗎?”


    似乎是為了讓他們看到更多細節,他的掌心浮現出一粒玉質軟骨,柔和的光芒溢出,照亮周圍三丈。


    葉流雲確認再三,那確是一隻人手沒假,然而四顧劍卻是麵露驚恐,如同見鬼,把頭搖成撥浪鼓。


    “不可能,不可能……這……這不是真的……不是!”


    “四顧劍,你怎麽了?”


    “那是……那是……”


    四顧劍握劍的手滑下,指了指自己的右肩,或者說不存在的右臂。


    葉流雲神色一變,明白了,扭頭再看,注意到一個細節。


    苦荷的右手從手背到小臂,密密麻麻都是劍傷造成的疤痕,苦荷修的是天一道法,跟劍沒有關係,他是苦行僧,不是自虐僧,不可能天天砍自己的手玩,四顧劍不一樣,身為一個劍癡,從城主府遭人恥笑的白癡成為一代劍術大宗師,期間耗費了多少心血,可想而知,滿手劍痕,滿臂劍疤實屬正常。


    “你……你……居然把四顧劍的手臂……接到了苦荷身上?”


    穩重如葉流雲,也被這件事的邏輯驚得目瞪口呆,說話都有點結巴。


    “很驚訝嗎?”


    以楚平生的見識,自然不認為這是奪天地造化之術,現代醫學,隻要不超過一定時間,把斷肢接迴去很正常,天龍八部裏虛竹都能給阿紫換眼睛,何況是他這個身具【大天聖丹心妙法】,渾身是寶的強人。


    “當時在上京城,四顧劍沒揀手臂就逃了,我就本著廢物利用的想法給他接上咯。”


    “可是苦荷他……當時明明……”


    “被我的獅吼功震死了?你隻是遠遠地看到他被‘震死’而已。”楚平生說道:“其實我留手了,隻是將他被寒毒侵蝕變脆的經脈震碎,沒有一擊誅殺,不過是戰家對外宣稱苦荷已死罷了。”


    他這麽一說,四顧劍麵露恍然。


    甭管苦荷是死是廢,隻要不是大宗師了,活著也跟死了沒兩樣。


    葉流雲問道:“你都說他經脈盡碎了,可是剛才……他的實力比我們兩個都要強大。”


    “葉流雲,你應該知道慶帝是大宗師吧。”


    “……”


    慶帝是大宗師?


    葉流雲表情如常,四顧劍大驚失色:“你說什麽,李雲潛?大宗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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