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平生冷冷地掃了一眼城垛上的沈重、何道人、五城兵馬司的官員,以及西方逐漸冒頭的禁軍大部隊:“我諸華部族向與卡爾納部族親厚,幼時族中長輩告訴我,姻親關係一直是部族交好的紐帶,你父親健在時便與我的父親私交甚篤,當年在我諸華部做客時,看到剛學會走路的我,還曾許諾,他日若你母親生下的是兒子,便做兄弟,若是女兒,便為夫妻,隻可惜……”


    他頓了一頓又道:“司理理應該告訴你了吧,一離開慶國,我就對她說你才是我來北齊的目的,她以為我是在跟她開玩笑,而滄州一戰後,我想不僅是你,還是北齊太後,北齊皇帝,乃至沈重、範閑這群人都覺得我在想屁吃,蘭陵王殺了狼桃,吾師重創苦荷,你與我有大仇,怎麽可能同意婚事?那麽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麽一心娶你過門,還要對他們施以重手了吧,他們……該死!”


    “……”


    城頭人人色變。


    沈重現在想明白了,為什麽白風會與慶帝勾結,答案很簡單,楚平生和齊國有大仇。


    後方鼓樓上的範閑和王啟年也是目瞪口呆,沒有想到這件事背後另有隱情。


    “大人,怪不得當時白風見到苦荷後二話不說提劍便打,原來諸華和北齊是世仇啊,伱說……這苦荷算不算搶了楚平生的老婆?”


    範閑見他笑的猥瑣,皺皺眉,沉默了三息突然迴頭:“你什麽意思?王啟年,你是在挖苦我嗎?”


    “大人,怎麽會呢,我的意思是惡人自有惡人磨。”


    範閑沒有搭理他,繼續聽楚平生喊話。


    “本來按照我的意思,是請莊先生幫忙向太後提親,在不撕破臉的情況下以勢壓人,讓她把你嫁給我,然後慢慢告訴你這些常人難以承受的往事,怎奈何……她連莊先生的麵子都不給,那沒辦法,北齊皇族搶了我的媳婦兒,當年還大肆屠戮我之族人,此等深仇大恨,就別怪我一並討了。”


    範閑懂了。


    王啟年懂了。


    沈重懂了。


    海棠朵朵也懂了。


    都講楚平生師出無名,討媳婦兒不成惱羞成怒拉上杉虎造反,她甚至用恃強淩弱來擠兌白風。


    事實是這樣嗎?


    楚平生不僅師出有名,而且是大大的有名。


    如今的情況是北齊皇室搞陰謀詭計,擄走了他的指腹妻子豢養利用,他請莊墨韓出麵提親,太後不應再訴諸武力,這已經是先禮後兵了。


    楚平生又道:“當年戰清風被北魏皇族罷黜兵權,於是趁著慶軍北伐之際造反,趕魏帝下台,竊奪皇位,今日上杉將軍亦是蒙受不白之冤,淪為宮廷政治的犧牲品,就因為他效忠的是這片土地,而非龍椅上坐著的,那兩個表麵看是在爭權奪利,實際上是為同盟,以達到分化、控製你們這些朝臣的母子。”


    “錦衣衛都指揮使沈重,為了幫助戰家母子除掉上杉虎,與慶國二皇子的人密謀,在上杉虎帶兵營救令慶國視為大敵的肖恩時,唆使其軍中部屬騰衝越境相助,又給慶國邊軍報信,引得慶國騎兵大舉出動,從而達成借刀殺人的目的。”


    !!!!!!


    上到錦衣衛都指揮使沈重,下到城垛後麵的兵丁,還有後方鼓樓上的王啟年與範閑,以及那些不怕死,冒著生命危險看熱鬧的城中百姓,乃至還在正陽門外的莊墨韓與其弟子們,都聽到了他的話……


    這很奇怪,正陽門距離南門足有七八裏地,竟也能夠聽到外麵的喊話。


    “而且……齊廷昏庸,上到太後皇帝,下到文武官員,早已與南慶二皇子一黨勾結在一起,通過走私貨物謀取私利,城內張家店無牌無匾的油坊,便是南慶暗探在上京城內的聯絡樞紐,試想這樣的朝廷,有與南慶利益勾結如此深的朝官,齊軍如何能贏慶軍?戰家無道,眾臣無德,凡熱愛這片土地,想要故鄉更好的仁人誌士,當隨上杉將軍共討之!”


    這以傳音搜魂之術發出的聲音怎麽擋?


    沒法擋!


    不要說城外的上杉虎肖恩,城頭上的沈重、何道人,哪怕是皇宮裏,已經轉移進地道以防鍾聲的母女,都聽得清清楚楚,一字不漏。


    言冰雲當然也在此列,正忍著痛楚南望,眼白大到嚇人,想不明白張家店油坊是慶國暗探聯絡點的事楚平生是怎麽知道的。


    鼓樓上的兩個人算是看明白了,楚平生這是要效仿當年戰清風所作所為,讓北齊改朝換代。


    他們就師徒二人一起北上的事交換過看法,有過討論,卻無論如何沒有想到,楚平生玩兒得這麽大。


    咚……


    便在這時,隻聽一聲鍾鳴。


    是白風飛到了騎兵隊伍中間,將馬車支架上的鐵鍾舉了起來,飄然而落,徐步緩行,走向緊閉的城門。


    “海棠,沈重,你們應該知道吾師白風的戰績,鍾聲一響,南慶四千鐵騎化為烏有。事已至此,要麽戰家滾下龍椅,朝臣獻出家產,要麽這鍾在城中響幾下。然吾師上體天心,不願多造殺孽,現在給你一個時辰,打開上京城四門,放百姓出城避難。”


    此言一下子動搖了全城軍民的心,尤其是南門城垛上的將士,看看沈重和聖女的表情,心沉到了穀底……


    楚平生的話八成不是吹牛,這點從他入城時的囂張勁兒就能看出端倪。


    所有人都在看沈重。


    作為太後的忠實奴才,上京城說一不二的權臣,他現在壓力山大,額頭滲出汗來。


    沈重是一個超能算計的人,但是再能洞察人心,麵對楚平生也有一種左支右絀的感覺,因為那家夥的性子太跳了,各種不確定,你以為他耍陰謀,他特麽得咣唧把桌子掀了,你以為他把你捶個半死,玩兒硬的,狠的,扭臉又親切地拉著你的手談合則兩利的買賣。


    什麽人呐!


    “為什麽不動?沈重,這是北齊太後和皇帝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是打算讓全上京城的百姓為你們這些人陪葬嗎?還是說……你利用吾師白風的仁慈之心,要將他們當做人質來保護自己?”


    城垛後麵的士兵表情變了,位置也變了,似乎在向中間匯集,有逼宮的意思。


    雖然他們沒有經曆滄州之戰,但是大宗師的強大深入人心,上京城中可是生活著他們的父母妻兒的。


    即便是朝廷官員也在想,一旦城門開啟,是不是能夠化妝成平民逃出城去,麵對敵國軍隊,上京城是一座要塞,可是麵對白風,上京城就是一張任其魚肉的攔河大網。


    還有些心大的在感慨。


    剛才楚平生在他們眼裏還是一個求婚不成就掀桌子的無道暴君,現在呢?這道德高地,他站的比誰都高。


    “海棠,你還愣著幹什麽?”


    海棠朵朵麵有愁容,心亂如麻,她不知道該信誰,不該信誰,手往後腰的斧子按了又按,第一次理解了司理理,她總說羨慕自己可以自由自在,隨心所欲,然而如果楚平生說得是真的……


    “還有你何道人,身為慶國暗探,此時不把沈重拿下,順應民心打開城門,放百姓出城避難,更待何時?”


    城垛上酷似梁姓明星的家夥一臉震驚地看著馬車上的人,心裏掀起驚天巨浪。他是怎麽知道自己是慶國暗探的?範閑說的?這根本沒道理。


    以當下局麵,根本不可能給他太多考慮時間,何道人咬咬牙,鏘地一聲把劍抽了出來,指著沈重道:“下令開門。”


    一個九品上的海棠朵朵,一個九品的何道人,如今上京城齊國一方最強的兩個人,竟都是楚平生的盟友?


    沈重的頭都快炸了。


    怪不得楚平生要造反,敢造反,拋開白風不說,上京城全部的九品九品上強者,都是人家能利用的人-——肖恩、上杉虎、楚平生本人、白猿、海棠朵朵、何道人。


    五城兵馬司的營房已經起火;五軍都督府那邊傳來喊殺聲;東門和西門街道可聞婦孺的哭喊;百姓家裏豢養的雞和狗也被趕上馬路;上京城通往四門的主道上擠滿了等待出城的馬車;往來於皇宮和城門,負責傳遞消息的人員都難通行……總之混亂叢生,而西方來援的禁軍兵馬竟然停滯不前,一裏路能磨蹭半個時辰。


    一切的一切,都在說明大勢已去。


    誰能相信,上杉虎帶著一百多騎兵攻打上京城,竟然要被其得逞了,這種事若是上了史書,隻怕戰家會成為王朝史上最搞笑的皇族。


    就在城內形勢岌岌可危,叛亂一觸即發的時候,舉鍾而行的白風突然撒開手,將鍾往前方地麵一拋,身體驟然浮空,左手朝著東方一圈。


    與此同時,處於城池東南角樓上的披甲校尉隻覺一陣極快極烈的狂風掠過,臉火辣辣的疼,隨風而至的殺意更是令他如墜深淵。


    海棠朵朵、肖恩、上杉虎……在場九品上強者第一時間感知到由東方而來的劍意,然後他們知道白風為什麽丟鍾騰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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