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一切平靜。


    到了下午,一則爆炸性的消息在京都城街頭巷尾流傳開來。


    陛下指婚對象,晨郡主的未婚夫,西胡訪問學者楚平生同原醉仙樓頭牌司理理睡了。


    這跟紈絝子弟成家前貪戀煙花柳巷,青樓妓館不一樣。陛下剛剛正式頒布賜婚詔書,全京都城的人都知道他要娶晨郡主了,扭臉這小子就衝冠一怒為紅顏,殺得黑騎人仰馬翻。


    更關鍵的是,司理理可是北齊暗探。


    一邊迎娶晨郡主,一邊睡北齊女暗探,他想幹嗎?


    這……


    讓陛下的臉往哪兒放,讓晨郡主的臉往哪兒放?


    ……


    兩日後。


    端王府。


    咚咚咚咚……


    二皇子李承澤光著腳跑在長廊下麵的紅木地板上,袍子帶起的風拂動欄杆外麵粉豔粉豔的合歡花,枝葉亂顫,蜂蝶驚狂。


    別家王府長廊的地板都是磚石砌成,唯獨端王府,一水兒的紅木,因為這樣光著腳跑起來很舒服。


    謝必安正在紅蕖盛放的池塘畔的亭子裏舞劍,看見主子跑路的樣子像個憨批,沒忍住,笑了。


    “謝必安,你笑什麽?”


    “沒啊,我沒笑。”


    “再說你沒笑,我明明看到你笑了。”


    “哦,我是想到太子殿下被殃及池魚,聽說在禦書房前跪到昏過去陛下方命人抬迴東宮,難以自持,進而失態。”


    “是這樣麽?”


    李承澤一臉狐疑地看著他。


    “殿下,你跑得這麽急,出了什麽事?”謝必安趕緊轉移話題。


    “楚平生進宮了。”


    “陛下知道他和司理理的事了?”


    “是長公主要見他。”


    李承澤找到自己的鞋子,一邊坐在階上穿一邊說道:“父皇急召我和太子入宮,聽說範閑和林相也去了。”


    “哦。”


    謝必安知道他為什麽跑那麽快了。


    “殿下可知所為何事?”


    李承澤穿好鞋站起來,並攏兩腳在木地板上跳了跳,兩手攏在袖中,轉身往王府大門的方向走去,舉止莊重,步態沉穩,跟剛才判若兩人。


    “應該是林相為林珙的死去找父皇說理了。”


    “說理?說什麽理?他兒子不是被苦荷偽裝成四顧劍殺的嗎?”


    算算時間,林珙的死與皇太後的死相差沒幾日,如今最符合邏輯的推測便是苦荷在城外遇到了林珙,便順手殺了。


    “如果苦荷的目的是父皇,為什麽要提前殺林珙暴露自己的行跡呢?萬一宮裏有了準備,豈不是給自己找麻煩。”


    “這……”


    “所以林相懷疑林珙是楚平生的師父殺的,因為算算時間的話,那時西胡大宗師白風也在慶國境內。”


    當初含光殿迸發驚世一劍,李承澤還曾懷疑是李雲潛自導自演的戲碼,後麵聽說皇太後身死,方才確定不是。


    謝必安說道:“我知道了,林婉兒和楚平生的婚事他本就心存不滿,前日楚平生又當著眾人的麵廢了他的門客兼好友袁宏道,一點不給未來嶽父麵子,緊接著又傳出和司理理一夜春宵的傳聞,於是帶著範閑這個苦主,一起去找陛下理論?”


    “沒錯。”


    “那為什麽召殿下入宮?”


    “和稀泥。”


    “和稀泥?”


    李承澤看著走廊拐角被夜風垂落的一地花瓣說道:“看來我得跟太子打一架了,謝必安,你確定前幾天教我的那兩招管用?我可不想被太子殿下揍得鼻青臉腫。”


    “殿下,太子……怎麽打得過您。”


    “我可打不過他。”


    李承澤突然頓住腳步,斜了他一眼,轉過身去繼續往前走。


    謝必安感覺腦子有點不夠用。


    ……


    太子李承乾和二皇子李承澤被李雲潛召進宮商議晨郡主婚事的時候,楚平生也見到了長公主李雲睿。


    故地重遊,廣信宮還是那個樣子,各種嬌嫩的花朵插在房間角落,雖然多,但並不雜亂,淺碧深紅層層遞進,堪稱賞心悅目。


    此時此刻,一根細長瑩潤的手指輕輕刮擦垂到月牙長榻前麵的粉嫩花瓣。


    “晚秋,你下去吧。”


    女官雙手按腰,欠了欠身,轉身走出大殿。


    楚平生看著慵懶地躺在榻上,懷裏還抱著一隻全無雜色的白貓的長公主。


    他也不見禮,也不說話,閑庭信步地在大殿裏亂逛,不時敲一敲精美的瓷器,摸一摸好看的擺件,最後端起放在正對殿門的木案上的黃釉盤,用牙簽將一顆顆切成方塊的芒果送進嘴裏。


    “嗚……很甜,比辛其物送去的荔枝好吃。”


    李雲睿和她懷裏的白貓一起看過去,眼神裏帶著一些好奇,一些哭笑不得。


    “那待會兒我讓檢蔬司的人送一些到禮賓院?”


    “多謝。”


    楚平生的道謝一點誠意都沒有,注意力是不放在芒果上了,那道灼人的視線卻在李雲睿陳於榻上的身體來來迴迴,深深淺淺,與其說大膽,不如講放肆。


    “隻是不知,我遣仆役送去的水果最終會入了誰人之口。”


    “公主殿下,情報工作做的不錯啊。”


    宮女退出前在塌下放了一個小圓凳,他有凳子不坐,走到月牙長塌前麵的二層台階,腰一沉,背對李雲睿坐下。


    “你不是要娶婉兒麽,陛下剛下詔你就和醉仙樓歌姬,北齊的女暗探發生關係,這麽做置婉兒於何地?”


    “哎,先說清楚,是伱和慶帝陛下要我娶林婉兒的,我最開始的目標是你。”


    “所以這就是你不把婉兒當一迴事的原因?你用此事來向我和陛下抗議?”


    “那你呢?你這個當娘的,為了不使內庫易手,甘願犧牲女兒的利益,現在反過頭來質問我不珍惜她,李雲睿,你不覺得這很可恥嗎?”


    “你……大膽!”


    楚平生迴過頭去,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大膽?你都差一點嫁給我做老婆,還想在我麵前擺長公主的譜,李雲睿啊李雲睿,你是既可恥又可笑。”


    嘶……


    那白貓衝他呲牙咧嘴,伸出長長的指甲,做威脅狀。


    “咦,禮賓院剛好有隻黑色公貓,你說……要是給它們配一對,會生出怎樣的小貓?我打小就想養一隻踏雪尋梅,不知道能不能成。”


    嘶……


    那白貓似乎聽懂了他的話,自覺受到羞辱,弓背提腰,做一副兇惡狀。


    “你當我說著玩的嗎?”


    李雲睿隻覺眼前一花,都沒看清楚他是怎麽做的,白貓就易手了。


    嘶……


    當白貓意識到危險,翻身探爪,去抓楚平生的手腕時,嗷嗚,就聽連續的四聲慘叫,白貓的四條腿垂下來,沒法動了。


    李雲睿急了,目露寒星:“你把它怎麽了?”


    晚秋聽到殿內的聲音,情急掠入,站在主子身邊做防備狀。


    “咪咪,你也太不小心了吧。”


    楚平生無限溫柔地撫摸著眼睛裏隻剩恐懼,再無囂張的白貓的頭:“正好,我有接骨的手藝,等迴到禮賓院就給你治傷,怎麽樣?”


    擁有八品巔峰戰鬥力的女官一臉茫然,不知道該不該為了一隻貓與楚平生動手。


    李雲睿冷著臉看了他一陣子,慢慢地變了表情,揮揮手讓心腹下去,很快又恢複到原來粉麵含笑的樣子。


    “既然你喜歡,那我就把它送給你好了。”


    楚平生說道:“它叫什麽?”


    “它?沒有名字。”


    “那以後叫你白無常好了。”


    “白無常?”


    楚平生笑了笑,沒有為她解釋“白無常”的定義。


    “好了,言歸正傳,你可知我召你來廣信宮的目的?”


    “如果是你的話,知道司理理的事後敲打我一下,免得折騰過火,損害你的利益。如果是陛下的話,假你之口提醒我,明天是我第一次參加朝會,林相今日未達目的,可能在朝堂上對我發難?我猜的對麽?長公主。”


    “……”


    一點沒錯,都被他說中了。


    看著在他懷裏嚇得瑟瑟發抖,再無一點兇相的白貓,李雲睿忽然有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他的行為方式有點熟悉。


    像誰呢?


    “隻要沒有意外情況發生,我答應讓林婉兒做正室,這樣……你滿意了嗎?”


    “記住你說得話。”


    即便母女二人平日少見,感情沒有普通家庭的母女親密,但是在保證自身利益的前提下,盡量讓女兒嫁得好一些的想法她還是有的。


    “時候不早了,我也該走了。”楚平生站起身,抱著白貓往外走,接近殿門時他忽然站住。


    “我們部族有句老話,叫君子不奪人所好,雖然我一向不認為自己是君子,不過這白貓……我也不白拿,就告訴公主殿下一個秘密吧,範閑是葉輕眉的兒子。”


    範閑是……葉輕眉的兒子?


    這個消息像一把千斤重錘,狠狠地砸在李雲睿心頭,起身送行的想法被山崩一樣的憤恨衝潰。


    那個賤人的兒子竟還活著?!


    怪不得李雲潛要把林婉兒嫁給範閑,這是心疼他們的兒子,想要內庫物歸原主啊。


    如果不是楚平生像個楔子一樣釘進去,她將是女兒婚姻裏最大的輸家。


    看來皇帝哥哥對她,已經不夠信任了啊。


    她按在塌上的手越攥越緊,眼角的恨越來越濃,畫筆勾挑的眼線變得比刀還鋒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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