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平生衝白猿說道:“劍拿好,在這裏等我。”


    “吼,吼。”


    候公公又道:“我看它在與葉將軍下屬的戰鬥中受了傷,要不要吩咐太醫院的人過來給它治療一下。”


    楚平生說道:“它受傷了麽?我怎麽沒有看到。”


    “你看它右邊的……”


    候公公剛要指蘭陵王揮劍劈砍箭矢時被一把長槍掃過劃出的傷口,這一眼瞄過去,卻哪裏找得到皮毛外翻的地方。


    “咦,我怎麽記得它……”


    “你記錯了。”


    楚平生淡然說罷當先離去。


    禮部尚書郭攸之和大太監摁下活見鬼的心情快步追上。


    楚平生走後沒人管蘭陵王了,不隻因為它一動不動地站在宮門前方,更因為沒人敢,今天這猴兒就憑一把劍將葉重的親兵近乎殺絕,說它是京都最靚最暴躁的仔誰也不會反對。


    直到燕小乙拿著一把材質普通,造型也普通的長弓帶著幾名大內侍衛經過,它才睜開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湛盧劍的劍格在手指的撥弄下輕輕撞擊劍鞘,看得宮牆下同兩位地方官員談話的辛其物狂眨眼睛。


    對此他有一種直覺,如果不是楚平生告訴它在這裏安心等候,搞不好已經對燕小乙亮劍了。


    一人一猴俱殺氣外放,後麵的七品侍衛如芒在背,直到進了皇宮正門,方才感覺好一點。


    這時一名監察院的人迎上,燕小乙小聲說道:“去查一下,西胡眾部族裏麵是否有一個叫諸華的部族,還有楚平生這個名字……”


    監察院的人點點頭,快步離開。


    這時葉重走近道謝:“燕統領,之前還得多謝你援手。”


    “葉將軍,你當時距離楚平生很近,可知他是什麽幾品?”


    “這個……他沒有出手,不好判斷,但是從躲避你的弓箭的動作來看,起碼也有八品戰力。”


    “八品麽。”燕小乙雙眉緊皺,眼角下沉,整個人陷入沉思。


    西胡部族之人雖然驍勇善戰,尤擅騎兵,但是單體戰力水平一直不高,就監察院打探到的情報,七品強者都不多,如今竟有如此年輕的八品強者出世,實在是讓人意外,而且那白猿更恐怖,九品上,配合造型怪異的黑劍竟然完勝葉重。


    要知道葉重和他的實力可以說不相上下,除了死去的洪四庠,監察院六處的影子及軍方大佬秦業,他們已經是京都城最強的兩個人了。


    “陛下究竟在想什麽,西胡出了這樣的人物,調集虎衛和紅騎圍殺殲滅才是最好的選擇。”


    “……”葉重沒有說話。


    ……


    另一邊,楚平生在侯誌剛的帶領下進了禦書房,見到了一身大袖素衣,麵有菜色,手裏拿著一卷古舊泛黃的竹簡的慶帝李雲潛。


    這很正常,皇太後歸天,他就算不心疼也得做做樣子,表表哀容吧。


    候公公下去後。


    李雲潛把竹簡放迴架子上,走到他麵前,上上下下打量幾眼,看似隨意地道:“嗯,很年輕,你師父是白風?”


    三日前楚平生夜襲含光殿,從頭到尾黑布蒙麵,嗓音經過口技掩飾,偽裝成五十歲的老者,今日他在本來麵目的基礎上稍稍易容,瞧著就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李雲潛看不出問題實屬正常。


    他既不跪拜,也不作揖,隻是抱了抱拳:“正是。”


    李雲潛不知道這是什麽禮節,不過想來是諸華部族的禮數了,也沒怪罪。


    “果然像你師父所言,是個暴躁的家夥,一來京都就給我找麻煩。”


    “那都是誤會。”


    “誤會?”


    李雲潛自然不會信他的鬼話,背著手在光可鑒人的地上走了兩步,老布鞋的底子磨得吱吱作響:“西胡同慶國打了那麽多年,連吃敗仗,如今左右賢王都不把單於一脈放在眼裏……很多人憋了一口氣啊。今日之事,就當我賣你師父一個麵子,讓伱長長威風。”


    “……”


    what?


    這也行?


    楚平生心說我就是來搞事的,殺進慶國都城,大長西胡威風,借此樹立威望這種事想都沒想過好麽,堂堂慶國皇帝,你可不要迪化啊。


    李雲潛又問:“宮門外的白猿是你師父留下來保護你的?”


    “是。”


    李雲潛不說話了,隻是負手踱步,勾著的右手食指一下一下敲打著左手掌心。


    他對白風的印象……又添幾分神秘。


    究竟是怎樣的手段,居然能夠把一個畜生教導成九品上的高手。


    禦書房從地麵到屋頂足有七八米高,此時兩人都不說話,一股子壓抑到讓人胸悶的氣氛擴散開。


    許久,李雲潛才迴過頭來:“你是來遊學的,也算是外國使臣,朕封你為承奉郎,可自由進出國子監,查閱各種經史子集,旁聽諸般課程。”


    “幾品?”


    “從八品。”


    “太低。”


    李雲潛皺了皺眉:“不低了,別忘了,你隻是一個訪問學者。”


    “……”


    楚平生不說話,隻與他對視。


    “那就給事郎。”


    “幾品?”


    “正八品。”


    “還是低。”


    “你是在跟朕討價還價嗎?”


    “你可以試試,給四顧劍首徒雲之瀾,苦荷首徒狼桃這樣的官職,看他們睬不睬你。”


    李雲潛把背在身後的一隻手移到身前,靠近楚平生,直至相距不到一尺,盯著他的眼睛說道:“那你想朕封你個幾品官?”


    “起碼也要正五品。”


    “你口氣不小啊,來慶國第一天就當街殺朕的臣民,還要朕封你五品官?”


    “按陛下所言,那都是誤會。”


    “這話是我說的?”


    楚平生微闔雙眼,一字一頓道:“沒錯,你說的。”


    李雲潛退了半步。


    “好,朕就封你為朝奉大夫。”


    “誤會”不是他定義的,是侯誌剛和楚平生勾兌的,但是今日之事若要百官賓服,隻能用“誤會”的說辭大事化小,隻要過幾天朝會,他說一嘴“都是誤會”,今後便沒人再敢拿這件事做文章。


    “國子監不夠,我還要參與鴻臚寺今後所有外事活動。”


    “你隻是一個遊學生。”


    “我不是來讀死書的。”


    李雲潛又退了半步,負於身後的另一手也移到了胸前,雙手攏在袖子裏,上上下下打量著這個被白風定義為魯莽蠻橫的年輕人。


    他說的是那隻白猿吧!


    鴻臚寺是慶國與周邊勢力接洽各種外事活動的機構,西方部族林立,平時矛盾不少,要想將鬆散的力量擰成一股,外交遊說是不可或缺的手段,這個楚平生不僅清楚自己的目的是什麽,更清楚要達成目的需要做什麽。


    “朕……就再封你一個檢校鴻臚寺少卿,可列席鴻臚寺各種外事活動,有議事權,無決斷權。”


    李雲潛這語氣……有點不對勁啊。


    楚平生愣了一下才想到一個可能,慶帝不是又把簡單的問題複雜化了吧?他要參與鴻臚寺主導的外事活動,本質上是想切入劇情名場麵搞事的,跟統一西胡各部族的政治考量沒有一毛錢關係。


    “謝……慶帝陛下。”


    當然,他不會耿直到去解釋自己的初衷。


    “行了,朕乏了,你下去吧,鴻臚寺的人會帶你去吊唁皇太後。”


    李雲潛揮揮手,示意他退下。


    楚平生站立不動。


    “你……還有事嗎?”


    “陛下還未給外使指婚。”


    李雲潛迅速轉身,指著他道:“朕什麽時候說要為你指婚了?”


    楚平生揚起雙臂,轉動身體展現黑白雙色的素服。


    “按照候公公的說法,是陛下一定要外使穿這樣的衣物。”


    “皇太後崩逝,正值大慶國喪,所有外來使團皆著素衣以示尊重,此乃最基本之禮儀。”


    “但是我們的部族信奉一種宗教,名曰‘道’,在道教的教義中,黑代表著陰,白代表著陽,陰陽結合象征著男女結合,這樣的服飾隻在兩種場合穿,一種是向親朋好友宣告婚約時,一種是結婚當日向上蒼祈福禱告時,你讓我穿這樣的服裝進宮,若不給我一個叫我滿意的女人,日後我為王時,豈不落人口實,成為族人茶餘飯後的笑料?”


    這話是真是假暫且不提,國喪之期,他居然要皇帝給他指婚?


    李雲潛說道:“這是在我慶國!”


    白色的袍子無風自揚,目光轉為陰狠與銳利。


    “慶國又怎樣?”楚平生冷冷說道:“今天是我來京都的第一天,你覺得吾師白風會放心嗎?搞不好他就藏身在這慶國皇宮內,李雲潛,我給你臉喊你一聲慶帝陛下,我若不給你臉,你就是一條被我師父踩在腳底都不敢吠叫的狗。”


    “放肆!”


    李雲潛猛揚袍袖,露出一雙已經起了不少老年斑的手。


    “我的命和你南慶李氏一族,乃至整個京都百萬人性命,你可想好了。”


    唿……


    風聲大做,將架子上的竹簡劈裏啪啦吹落在地。


    “你真以為我怕他?”


    “那你可以試試,不怕告訴你,葉流雲、你、苦荷、四顧劍,不過是戰術核彈罷了,吾師白風有一招,可令你整座京都城無一完人。”


    楚平生黑白分明的袍子被勁風吹得獵獵作響,可是他的目光卻堅定到讓人心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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