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師父……”


    蘇星河叫了兩聲,無人應答。


    “晚了,一切都晚了,師父正在對慕容公子施展灌頂大法,一旦動用蠻力,他們兩個都會走火入魔,真氣逆行,最後爆體而亡。”


    “是麽?”


    楚平生示意他閃到一邊,雙手合十,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蘇星河眯眼細看,就見足以彈飛他的氣勁竟毫無阻礙地進入空虛和尚體內,直至接近處於灌頂大法狀態的兩個人,隻見和尚雙手牽撥,一陣變幻,皮膚和麵龐時青時紅,隨著繚繞的氣勁在他身前化作一黑一白兩道虛影,又合並成陰陽魚的圖案,無崖子和慕容複身周氣勁緩緩卸去,兩個人由百會穴相對狀態分開。


    空虛和尚居然把兩個人毫發無傷地分開了?


    蘇星河內心狂震。


    這是什麽武功?鬥轉星移嗎?


    不過他很快迴過神來,喚著“師父”湊過去。


    楚平生微揚袍袖將他攔住,輕聲說道:“無崖子前輩正在收功調息,不要打攪他。”


    慕容複卻是微微皺眉,率先睜眼,看到身前站立二人愣了一下,未等說話,突然將手放在胸口摸了摸,又翻手打量,左看看,右看看,神色茫然,繼而驚慌失措。


    “我的武功呢?我的武功呢?我的武功呢!”


    這跟說好的不一樣!


    無崖子明明說過,要把一身功力傳給他,為什麽他的丹田空空如也,一點內力都感覺不到?


    他又看向無崖子,發現老頭子正盤坐一側調息,激動之下剛要去揪衣領質問,楚平生一指點下,他連反抗動作都沒做出便昏死過去。


    “籲……”


    這時無崖子長出一口氣,收功睜眼,一臉不解看著蘇星河。


    “星河,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師父,你的傷……有救了。”


    “我的傷……有救?”


    無崖子臉上疑惑更盛,當年他被丁春秋打落懸崖,摔傷了頸骨,頭部以下幾乎全無知覺,也不過是靠著強大的內力才支撐到今天。


    他生平極為自負,不僅武功高強,琴棋書畫、星象,醫學,占卜,奇門遁甲,樣樣精通,不然也不會收蘇星河這個全才為徒了,五徒孫薛慕華更在江湖上闖出一個“神醫閻王敵”的綽號。


    師、徒、徒孫三代都束手無策的傷,這個才二十出頭的小和尚能治?


    “星河,你不是舍不得為師……故意拿這話哄騙我吧?”


    他跟蘇星河都知道,一旦施展灌頂大法,將武功傳給破解珍瓏棋局的人,那他的命也走到了盡頭。


    “師父,空虛大師將特製藥物注入同樣摔斷頸骨的猴子體內,三個月後,那隻猴子已經能在弟子莊園的假山上縱躍如飛了。以徒兒對慕華和傀儡的了解,他們兩個絕不可能在這件事上欺騙徒兒。”


    “有這等事?”


    能夠修補脊椎損傷的藥,即便是無崖子,也是聞所未聞。


    “而且……”蘇星河瞥了一眼楚平生:“丁春秋已經敗在空虛大師手上,師父……你細聽外麵動靜,那個痛苦呻吟的聲音是不是很熟悉?”


    無崖子側耳傾聽,果然聽到啪啪的對掌聲與刀劍碰撞的金鐵交鳴中有一人在哀嚎。


    這個聲音……


    沒錯,正是那個欺師滅祖的無恥敗類。


    無崖子的嘴角不斷抽搐,唿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這個逆徒!”


    他擺下珍瓏棋局,要把一身功力傳給破局者,目的是什麽?還不是要新收的徒弟將丁春秋這個逆徒殺了,為他報仇雪恨嗎?


    “你……是怎麽做到的?”


    “他的毒對我沒用。”


    楚平生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讓無崖子心驚肉跳。


    他很清楚以蘇星河的功力,絕沒可能分開他和慕容複,功力差的人未及三尺便會被鼓蕩的真氣彈飛,功力強的,就算能靠近他們,也很難做到在不傷害二人的情況下中斷灌頂大法。


    “你這麽幫我,究竟有何目的?”


    楚平生說道:“我練了逍遙派的北冥神功和淩波微步,嚴格意義上講,也算是逍遙派的傳人。”


    “哦?”


    無崖子瞟了蘇星河一眼,後者點點頭。


    這個迴答把兩個人的關係拉進不少。


    “你是……師妹的弟子?”


    “我得到了她放在琅嬛福地的卷軸,但並非她的弟子。”


    “原來如此。”無崖子略作沉吟說道:“既然丁春秋已經自食其果,我這把老骨頭……死馬當活馬醫好了。”


    話罷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慕容複:“隻可惜……”


    “他?他並不可惜。”


    楚平生微微一笑,從袖子裏取出一根手掌長短的中空針具,對準無崖子後頸猛然刺下,又以內力將封存其中的自己的血液逼入椎骨內。


    停頓片刻後,他將針具用力拔出,無崖子輕蹙眉頭。


    蘇星河注意到這個變化,深凹且渾濁的雙眼一下子瞪直了,他的師父已經癱瘓三十餘年,頸部以下全無知覺,別說紮針,哪怕是砍一刀都不會感到疼痛,剛才和尚一針紮下去,他的師父還無反應,沒想到停頓片刻將針拔出,居然有蹙眉忍耐的表現,這藥效來得也太快,太神奇了吧?


    無崖子也後知後覺地道:“星河,我剛才……是不是感到疼痛,皺眉了?”


    蘇星河激動地點點頭,突然轉身,噗通一聲跪倒在楚平生跟前,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多謝空虛大師救我恩師。”


    一個七十歲的老人給他磕頭,這種感覺實在不美妙。


    楚平生趕緊將人攙起來:“我救人其實另有目的,第一,我需要你的逍遙派扳指一用,第二,等伱傷好後要答應我一件事。”


    無崖子聽他索要逍遙派掌門扳指,不由皺起眉頭。


    “你救我性命,本該知恩圖報,但這枚扳指乃先師所傳,誰戴著它誰便是逍遙派掌門。所以,恕難從命。”


    “就算我不拿這扳指,單我救你性命之恩,我若有事相請,聰辨先生與其八名徒弟會否推辭?”


    蘇星河說道:“蘇星河願結草銜環,肝腦塗地以報厚恩。”


    楚平生負手言道:“所以整個逍遙派,除了你們師徒還有誰?靈鷲宮巫行雲?西夏王妃李秋水?那你覺得,我若手持扳指號令二人,她們聽是不聽?”


    無崖子輕輕搖頭。


    確實,就逍遙派現在的情況,是否將掌門扳指給他意義不大。


    “我說借扳指一用,隻是為了向李秋水和巫行雲表明身份,讓她們知道我是代表你去找她們的,至於逍遙派掌門之位,說實話,我並不稀罕。”


    蘇星河看看眼前盛氣淩雲的和尚,再想想他在外麵“阿彌陀佛”宣佛號的樣子,有一種很難受的割裂感。


    “你要去找巫行雲和李秋水?”無崖子給他的想法驚呆了:“你找她們做什麽?”


    “無崖子,三十年來你受傷癱瘓,在這天聾地啞穀隱居,可知那兩個人因為當年的恩怨一直同門相殘,爭鬥不休,如今你得了我的療傷聖藥,身體殘疾會一天一天好起來,就不說她們是因為你才變成今日的樣子,就算與你無關,作為逍遙派掌門,你也不應該置身事外吧?”


    無崖子被他說得老臉一紅。


    沒想到九十多歲的人會被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和尚教訓了,但問題是人家說得一點沒錯,何況還是他的救命恩人。


    楚平生繼續說道:“無論如何,我得了逍遙派的傳承,又非你們三人所收徒弟,另外我的功力不輸你們三個,若是稱唿逍遙子前輩一聲‘先師’,你應該沒意見吧?”


    “沒有,當然沒有。”


    無崖子很清楚,別人加入逍遙派,那是在薅逍遙派的羊毛,像空虛和尚這種驚才絕豔的人物加入逍遙派,那是逍遙派的福氣,因為他、李秋水、巫行雲都上了年紀,就算功力高強,最多再活十來二十年也就入土了。


    瞧瞧下一代,蘇星河偏門才藝學的不少,武功就很一般了,丁春秋不錯,卻是個叛徒,函穀八友更別提了,也就老大康廣陵還算說得過去。


    李秋水和巫行雲那兩個人還不如他,說逍遙派“青黃不接”都是撿好詞用。


    身為逍遙派掌門,如今空虛和尚遙奉逍遙子為恩師,那他還不趕緊接住這潑天的氣運?


    楚平生說道:“既然沒有意見,那我這個小師弟不得去跟兩位師姐認識一下?你不給我掌門信物,她們若是不信,講我戲弄他們,對我大打出手怎麽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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