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後,武青嬰和前幾天一樣,將晚飯端進楚平生的房間,非常貼心地用湯匙將米粥一勺一勺喂給他,最後還用自己的手巾擦掉他嘴角沾的米粒,這極盡溫柔的行為,高興得“不久於人世”的楚少俠的視線就沒從她臉上移開過。


    不過他也沒有忘記正事,問她知不知道最近這段時間中原武林發生了哪些大事。


    武青嬰不疑有他,將這四年從父親那裏聽來的消息一一轉述。


    他留下書信,告知親友隨神雕俠後人離山後,峨眉派方麵將這則消息公布,江湖上有些人信,有些人不信,但不管是信的人,還是不信的人,都對此事沒轍,野心家所能做的就是盯緊峨眉派,隨機應變。


    這其實不算什麽,要說真正的大事,應該是天鷹教與華山派的恩怨了。


    峨眉派公布楚平生離山的消息不久,武林裏便傳出華山派門人挑了天鷹教奉元分舵的大新聞,用華山派掌門鮮於通的說法,是天鷹教的人殺華山弟子在前,才有了後麵的報複行為。


    這件事很快得到了少林寺的證實,按照空聞主持的說法,後門下山的路上確實發現四具屍體,都是被鷹爪功一擊斃命,而且他們的身上都中有殷素素的獨門暗器須蚊針。


    除了這些證據,空聞主持還對天鷹教教主殷天正發出質問,懷疑之前藏經閣招賊的事正是天鷹教所為。


    拋開藏經閣盜經事件不談,殺華山弟子的事,殷素素當然不肯承認,她又不好將過起隱居生活的紀曉芙推出來作證,於是壓力給到了武當派,畢竟她現在的身份是張翠山的妻子,不再是天鷹教天微堂堂主。


    在之後的一年多時間裏,華山派弟子又與天鷹教爆發了好幾場衝突,雙方各有死傷。眼見雙方梁子越結越深,宋遠橋和俞蓮舟認為這中間一定有誤會,考慮到張翠山和殷素素的夫妻關係,於是從中斡旋,最後雙方決定在荊州府麵談來解決爭端。


    張翠山以張三豐的名義向殷天正保證,華山派身為六大派之一,不可能在這個問題上使詐,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華山派聯合海沙派、巨鯨幫等一眾江湖幫派在長江設伏,天鷹教的人不善水戰,死了個七七八八,殷天正獨子殷野王為救殷天正和殷素素戰死,師弟李天桓也因中了海沙派的毒不治身亡。


    僥幸逃生的俞蓮舟和張鬆溪質問華山派為何不守信用,而鮮於通給出的迴答是張翠山和殷素素一直沒有交代謝遜的下落,張三豐百歲壽辰後又去往天鷹教棲身,武當派方麵對此關係曖昧,搞不好已與天鷹教暗中勾結,華山派不得不防,於是聯係了海沙派、巨鯨幫等勢力的高手鎮場助拳,然而沒想到的是,這些人竟然不遵約定,悍然發起襲擊,天鷹教遷怒於華山派,那華山弟子自然不能坐以待斃,出現這種局麵,華山派也不想。


    經此一役,天鷹教元氣大傷,不過有句話叫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為了給兒子和師弟報仇,半年後,天鷹教設下埋伏,將距離他們最近的海沙派連根拔起,從總舵主到分舵主,再到長老、弟子,乃至管理層的家小殺了個幹幹淨淨。


    而明教五行旗的掌旗使和五散人們出於同情也好,唇亡齒寒也罷,也開始頻頻搞事,中原武林最近幾年戰戈不止,民間也不太平,義軍四起,朝廷各處用兵,朱武連環莊位於昆侖山下,相對偏遠苦寒,倒是還算太平。


    聽完武青嬰的講述,楚平生嗅出一絲陰謀的味道,他記得殷素素說過,當時害怕蒙麵人有後援,便趕緊帶著紀曉芙下山了,她根本不知道對方的身份,須蚊針也隻是塗了能夠致人昏厥的毒藥。


    在這一點上,他相信殷素素的話,考慮到事情發生在少林寺周圍,這一係列衝突導致的直接後果是華山派與天鷹教交惡,武當派威望受損,再加上明教教眾對武林正道愈發痛恨……那麽漁翁得利的是誰呢?


    答案顯而易見。


    楚平生自然不會急於返迴中原,因為主要任務是將峨眉派發揚光大,華山、天鷹教、巨鯨幫什麽的鬥得再兇,跟他也沒關係,他現在的心思是怎麽讓武烈教他武功,以解鎖降龍十八掌的封印。


    另外,他懷疑武青嬰對他隱瞞了一些東西,因為剛才說起峨眉派的情況,她顯得十分謹慎,相關內容可以說一帶而過。


    結合武烈、朱長齡談起峨眉派時的態度,大變故應該沒有,多半是隱瞞了與他有關,又牽扯到朱武連環莊利益的消息。


    不會是神雕俠後人在武林中攪風攪雨的消息傳到了黃衫女耳中,沒等滅絕殺進活死人墓,她反攻峨眉,去尋自己對峙吧?


    滅絕一看神雕俠後人是個女的,那樂子就大了。


    不對,如果是這樣的話,武烈和朱長齡對他就不會是連哄帶騙的態度了。


    楚平生心想還是等魅魔養成大法生效,朱九真自然會老老實實把峨眉派發生了什麽告訴他。


    “楚師兄,楚師兄,你在想什麽呢?”武青嬰的問話將他驚醒。


    “沒想什麽,隻是有些感慨,沒想到我離開峨眉山後,江湖上發生了那麽多事。”


    “楚師兄……”


    “嗯?”


    “你……能不能給我講講當年張真人百歲壽辰時武當山上發生的事情,當年我從爹爹口中聽說你的事跡,真的是好生欽佩,這種舌戰群邪,不畏強梁的少年英雄,我以為隻在話本中存在呢。”


    “什麽少年英雄,看我現在病懨懨的樣子,哪裏像少年英雄,都是過去的事了,不提也罷。”


    “說說嘛,說說嘛,求你了。”武青嬰用撒嬌的語氣說道。


    “好好好,那我就跟你講講當年的事。”


    “嗯嗯。”


    “……”


    “平哥哥,你太厲害了。”這天聊到最後,她連稱唿都改了:“少林寺那群禿驢就是一群欺世盜名的家夥,還有昆侖派的何太衝,天天欺負我們這些小門小派,也該讓他吃吃憋了。”


    她麵露黯然:“隻可惜,如果你沒中玄冥神掌,該多好啊……”


    說完又喃喃自語道:“可是如果你沒中寒毒,我也就遇不到伱了。”


    站在現代人的角度看,此時的武青嬰完全一副小迷妹得遇心動男神的表現。


    “嬰妹,你不要這樣,能在人生最後的一年裏遇到你,我死而無憾。”


    楚平生心說你以為就你們會演戲?老子既然擅長騙人,演技就不會差,看誰演得過誰。


    “平哥哥,放心吧,你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但願吧。”


    ……


    一個月後。


    院子裏的梅花開了,粉簇簇的,好不美麗。


    “楚師弟,聽說峨眉派的截手九式剛柔並重,很是精妙,不知道可否讓我們長長見識。”


    說話的人同楚平生一般年歲,長得眉清目秀,身穿白色長袍,腰懸玉佩,右鬢垂下三五條纖細鞭發,隻瞧打扮,倒是與射雕英雄傳裏的歐陽克有幾分像。


    手裏攥著一根梅枝的武青嬰故作嗔怪:“師兄,你忘記我爹和朱伯伯的話了?平哥哥修練的九陽內力都用來壓製寒毒了,越與人爭鬥,寒毒發作得越快。”


    “師妹,我不用內力就是了,隻跟楚師弟比拚招式,看看是咱們武家的一陽指精妙入神,還是峨眉派的拳掌功夫更勝一籌。”


    衛壁說完,不待楚平生給出迴答,直接擺開架勢,一指點向他的肩貞穴。


    “師兄!”


    武青嬰抖手跺腳,一臉嗔怪,但是並沒有做出任何阻擋動作,眼睜睜看著衛壁右手二指刺入楚平生身前一尺範圍。


    “衛兄,你來真的啊。”


    楚平生向後急退,有些狼狽地避過這一招。


    “楚師弟,別跑嘛,大家切磋武功,點到即止,你放心,我不會使用內力的。”衛壁嘴上說不用,實際已經氣凝丹田,在追擊楚平生的第二指上加了五成力道。


    有句話叫刀劍無眼,比武嘛,情況複雜,下意識用上內力很正常,何況五成力道又殺不了人,隻是讓其難受一段時間。


    衛壁並不是一個沒有城府的人,他很清楚這麽做很難看,但是他忍不了,因為朱長齡以屠龍刀的秘密相誘惑,做通了他父母的工作,同意等楚平生死後,讓他接盤寡婦武青嬰。


    他是喜歡武青嬰,可他也喜歡朱九真啊。


    楚平生沒來之前,雪嶺雙姝任他選,楚平生來之後,搶走了他的嬰妹不說,還阻斷了他選擇朱九真的路,為了做武林霸主,不得不揀別人吃剩的桃子,那心裏能好受?不找機會教訓一下楚平生,他咽不下這口氣。


    “衛兄,我不想跟你打啊,值此良辰美景,火爐焙酒,梅花相隨,聊聊詩詞歌賦,附庸一下風雅不好嗎?”


    楚平生一邊好言相勸,一邊繼續往後退,一副不敢硬接一陽指的模樣。


    衛壁話不多講,步步進逼,而武青嬰隻是一臉急色,還是沒有任何實質動作。


    在這件事上,她跟衛壁的心情差不多。


    演戲這種事,演一天挺好,演三天不錯,演一周還行,演半個月能撐,再多……不僅身體累,心更累。


    楚平生的相貌還不錯,可他快死了呀,而且她跟衛壁好幾年的感情,豈是那個家夥能比的,一想到要伺候這個短命鬼一年,搞不好還得嫁給他,她氣就不打一處來,偏偏又不能真情流露,必須每天像個丫鬟一樣衣不解帶第照顧他,噓寒問暖,關懷備至,那心裏能沒怨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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