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寺因為火工頭陀的事閉門多年,很少過問江湖事,而武當派在江湖上威望日盛,也不過是張三豐念及自己出身少林,不敢僭越。


    六大派,如果少林武當是第一梯隊,那峨眉和昆侖就是第二梯隊,因為昆侖地處西北,少在中原活動,江湖人士還是傾向於峨眉在前,昆侖在後。


    靜虛師太雖然不滿空性將昆侖派排在峨眉之前,不過上麵的話大體沒錯,就看大師姐靜玄在麵對空聞時口稱學生,足見一斑。


    “楚師侄,快快讓開。”


    “平生,別鬧。”


    紀曉芙又來抓他。


    靜玄師太也假意斥責:“楚師侄少不更事,言語間多有冒犯,還望幾位禪師不要掛懷。”


    隻有黃興笑而不語,認為帶他來武當山十分正確,像這種時候,就應該年輕氣盛的小輩出列頂撞,麵對十六歲少年的搶白,空智等人膽敢出手教訓就是以大欺小,缺乏前輩風範。


    “我說錯了嗎?”楚平生掰著手指頭算了算:“峨眉派開山祖師郭襄和神雕俠楊過同輩,楊過同已故少林寺羅漢堂首座無色禪師平輩論交,少林寺無字輩下麵是弘字輩,弘字輩下麵是渡字輩,渡字輩下麵是空字輩,空字輩下麵是圓字輩,空聞主持,是也不是?”


    空聞宣了一聲佛號:“不錯。”


    楚平生又道:“如此算來,郭祖師之徒風陵師太與少林寺弘字輩僧人同輩,那麽滅絕師太便與渡字輩僧人相當,到了靜玄師太這裏,應該比肩空字輩僧人,空聞主持,我且問你,她自謙的一句‘學生’,你受得起嗎?”


    黃興和紀曉芙等人眼睛都瞪直了,這角度委實清奇,給楚平生一算,峨眉派掌門平白高了少林寺主持一輩,身為平輩之人,靜玄師太還真沒有主動給空聞禪師讓路的道理。


    連性格暴躁,氣量媥隘的空智都給他辯得啞口無言,心想那小子年紀不大,怎麽連峨眉開山祖師和無色禪師有舊的事都知道。


    “阿彌陀佛,是老衲唐突了。”空聞雙手合什,衝靜玄師太一禮。


    郭襄是誰,郭大俠僅存的女兒,江湖上誰敢不給麵子,輩分算到她這兒,哪怕他是少林寺主持,也不得不慎重對待。


    所以這件事的結果就是,因為少年的一句話搞得雙方很尷尬,都對這重排的輩分不適應。


    “小輩戲言,空聞禪師切莫當真。”


    靜玄師太能怎麽說,即使心裏沾沾自喜,想著以後看你還怎麽在老娘麵前擺前輩高人譜,不過麵子工作還是要做的,走到楚平生身邊:“空聞禪師急於上山定是與張真人有事相商,我等讓路不過移步之勞,自然是要行個方便的,”


    說完使個眼色,拉了他一把。


    這次楚平生沒有躲,在山道邊緣站定。


    “貧僧謝過靜玄師太。”空聞道謝畢,帶著兩位師弟越過峨眉派幾人,朝紫霄宮而去。


    後方圓字輩三人快步跟上,這時楚平生腳下一滑,哎喲一聲往山道中間斜身,圓音避無可避,隻能出手將人扶住,一臉不悅地道:“看著點。”


    “你也一樣。”


    後麵的圓心、圓業心思一轉,明白這小子是在嘲諷圓音,便在經過他身邊時狠狠地瞪了一眼。


    “是獨眼龍就別學正常人瞪眼了……達摩祖師來了都得給你們笑掉百年功德。”


    楚平生沒有憋住,笑出聲來。


    紀曉芙趕緊捂住他的嘴:“你嘴上占了人家便宜,還不興人家瞪你兩眼?”


    呃……


    這話倒也沒錯。


    他這兒一算,圓音、圓業、圓心三十多歲的人跟他這個十六歲少年份屬同輩,以後見麵怎麽稱唿?


    靜玄師太目送少林寺的人走遠,擔心再遇到類似的情況,便將心頭顧慮說出,黃興、紀曉芙、貝錦儀、靜真四人這才明白她的難處,不再糾結上山速度慢的問題。


    ……


    山路再長,也有走盡之日。


    媳婦再醜,也得拜見公婆。


    一行人來到紫霄宮外,竟不見迎客弟子接待,靜玄師太以為來晚了,武當派和上山施壓的幫派動起手來,便加快腳步前行。


    當幾人走進前院,隻見大廳內外擠滿了人,昆侖派的何太衝師徒,崆峒五老,少林寺主持空聞、空性、空智,巨鯨幫幫主,海沙幫幫主等名望較高者坐在大廳的椅子上,地位低下的門人和幫眾有的屁股緊挨圓石,有的席地而坐,還有幾人退到院子裏,雙手環胸,腰間鼓起,斂容並氣,暗藏殺機。


    楚平生瞥見廳口長窗邊站著一個穿蒙古軍裝的中年男子,高鼻深目,不似中原人,不由嘴角輕扯,心下冷笑。


    這時又聽到三個巫山派弟子低聲議論,說的是少林寺高僧作為此次行動領頭人,逼問金毛獅王謝遜下落,張翠山不肯招供,空智大怒,出言約戰張三豐,之後一番唇槍舌戰,宋遠橋、張鬆溪六人要擺下真武七截陣,代替恩師張三豐同少林寺主持空聞、空性等七名高僧定個輸贏,比個高下,不過因俞岱岩癱瘓在床,少了一個,六俠便往內堂尋找替補之人。


    靜玄師太、紀曉芙等人也聽到了上麵的話,不由鬆了口氣,認為情況還好,沒有發生各幫派圍攻武當的事。


    “門外來的可是峨眉派諸位師太?請入大廳一敘。”


    六弟子入內準備真武七截陣,張三豐沒動,還坐在大廳中間的座位上,一襲白衣,須髯如戟,舉手投足間有一代宗師的沉穩持重,也有望之不凡的道骨仙風。


    “師姐,現在怎麽辦?”


    靜虛師太聞言有些慌亂。


    “師妹,不要慌,我峨眉派最早送上拜帖,卻最後一個上山,相信張真人能明白我們的立場,進去吧。”


    說完話,靜玄師太迎著各幫派弟子複雜的目光走進大廳。


    “見過張真人,師父閉關正值緊要關頭,無法來武當山祝壽,特命我攜曉芙幾人奉上賀禮,恭祝張真人福壽綿長,鬆柏齊肩。”


    “咦。”


    楚平生在旁邊愣了一下,心想這靜玄師太長得跟個男人一樣,心倒是蠻細的,沒有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這些爛俗的祝壽詞。


    紀曉芙碰了碰他的腳,小聲道:“你嘀咕什麽呢?”


    楚平生隻是笑笑,並不作答,上前一步,將背在身後的行囊解下,從裏麵拿出一件錦緞道袍。


    靜玄師太說道:“這道袍是我峨眉門下十個女弟子合力繡成。”


    張三豐甚是歡喜,捋著長須讚道:“峨眉女俠武功天下聞名,卻為老道繡了這件道袍,當真是貴重極了。”


    他本想著弟子收起,卻發現宋遠橋等人一個不在,讓三代弟子拿吧,又恐教峨眉派的人不快,正自沉吟之際,楚平生又取出一個造型精美的檀木禮盒打開,裏麵放著十六件顏色各異的玉器擺件。


    “這……太貴重了。”張三豐又是一驚,心想看遍紫霄宮內外江湖幫派,也隻有峨眉派的人是真心上山為他祝壽。


    沒等靜玄師太迴話,楚平生假做不知少林武當兩派已然劍拔弩張,插言道:“張真人,冒昧地問一句,小子見山上來了許多賀壽之人,武當派收了不少禮物吧,不知有多貴重,我們峨眉派的玉器和道袍能排第幾?”


    此言聽起來是峨眉少年受虛榮心驅使所發,但是不遠處坐著的昆侖派掌門何太衝與崆峒五老的表情很不好看。


    少林寺主持空聞城府極深,臉上沒有表情流露。


    張三豐和顏悅色說道:“老道壽辰,諸位能到武當山捧場便是貴客,就算隻是簡簡單單道一句祝詞也足見誠意,豈敢強求禮物。”


    “那就是說,沒有一家門派的壽禮比我們峨眉派貴重咯。”楚平生說完,麵帶冷笑看向崆峒五老:“崆峒派的前輩,師伯跟我講伱們心急火燎上山,是有極為貴重的鮮活賀禮要呈與張真人過目,原來不是啊,那我就好奇了,作為與武當山齊名的正道六大門派,你們送了怎樣的壽禮?”


    這種事兒……還能放在明麵上問呢?


    巫山派掌門張沐對他看了又看,發現是個十六歲少年後,臉色緩和了些。


    年輕人少城府,有話直說情有可原,峨眉派來得晚,不知道剛才發生過什麽也是正常。


    紀曉芙和黃興不這麽想,看看跟活吞蛤蟆一般表情的崆峒五老,就感覺這位楚師侄那真是……睚眥必報,這五個老頭兒在山道上陰陽怪氣他們,扭臉楚平生就讓他們在大庭廣眾之下出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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