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圭沉著臉,眼睛眨也不眨盯著屍體:“這是王督監?”


    “不是他,又能是誰?”


    陳師爺臉色忽然變得陰翳,似笑非笑:“禦史大人,還請給在下一個解釋,為何王督監與你見麵後,卻死於非命?”


    許圭不答,蹲下身開始檢查王督監的屍體。


    屍首早已麵目全非,臉上被刀砍的稀爛,根本無法辨認本來麵目。


    但身上所穿衣裳,確是兩人見麵時那一身,連右手袖子的油漬也一模一樣。


    但若此人是王督監,他又是怎麽死的?


    何人與他這般大的仇恨,殺了人不算,還要毀容?


    如果不是因為仇殺,那又是為何?


    “難道是狸貓換太子?”


    許圭心念一動,覺得這個可能性非常大。


    但想想又覺得不通。


    官兵圍了如月樓,明顯就是為了他和王督監而來。


    王督監之死,九成九就是被殺人滅口,好讓自己拿不到北新關的流水和線索。


    但若是殺人滅口,又何必毀了麵目?


    毀了麵目,卻又要栽贓自己?


    許圭越想越糊塗。


    就在此時,忽然有人喊道:


    “錢塘縣知縣大人到~~!”


    “北新關千戶大人到~~!”


    一陣騷動過後,一個身穿官服的中年男人,和身穿戎服的將官緩緩走來。


    身穿官服的男人四十歲許,一臉和煦,不像個官,倒像個商賈。


    身穿戎裝的千戶,進來卻板著一張臭臉,臉上橫肉直飛。


    “這位想必就是禦史大人當麵?”


    和煦知縣笑嗬嗬的快走幾步,躬身抱拳:“下官錢塘知縣王丘,見過大人。”


    許圭點點頭:“王大人。”


    “哼!”


    一道不和諧的哼聲傳來,北新關千戶孫豹冷著臉:


    “末將想問問這位禦史大人,是誰給你的權力,在咱們北新關殺人!殺的還是朝廷命官?”


    許圭聞言,眯起了眼:“誰說本官殺人了?”


    “不是你?”


    孫豹冷笑:“王督監與大人見麵之時,並無第三人在場,不是大人所為,難道還能是末將做的不成?”


    “那可不一定。”


    許圭心中冷笑,盯著孫豹的臉:“朝廷辦案要講究證據,不是你說了算。”


    孫豹瞪大了眼睛還要再說,卻被王丘攔住:“孫千戶!”


    旋即轉過頭,衝著許圭笑道:“大人,孫大人為人耿直,您別見怪。”


    “都是為了查清王督監的案子,本官何罪之有?”


    許圭搖搖頭:“你們今日來此,是為了...”


    王丘笑笑:“本官收到密報,有一夥逃逸的洞庭賊人,來到此處落腳,故奏請上官,派孫千戶調兵,一同剿賊。”


    許圭點點頭,不置可否。


    但心裏已經有了些眉目。


    今日之事,這王丘不是主謀,身後還有更大的一隻手。


    至少,這件案子中,少不了杭州知府的影子。


    “那個...”


    王丘和善的笑笑:“下官有一事不明,還請禦史大人指教?”


    “王大人但講無妨。”


    “您這次來見王督監之前,可交割了印信,去過知府衙門?”


    “這...並無。”


    “嘶~~~~~”


    王丘假作失色,旋即歎口氣:“這可有些麻煩了。”


    “禦史大人,您糊塗啊!”


    “按規矩,您得先去府衙交割了印信,才能督查這浙江道十一府之事。”


    “更何況您這私下會見北新關督監,致其枉死,這件事可有些說不過去啊。”


    這王丘說話客氣,似乎處處在為許圭考慮。


    但言辭之間,卻又似乎不經意間,將罪名給他扣得死死的。


    許圭哼了一聲:“王大人,王月之死還沒有實證,更無定論,你言辭還是要稍加注意。”


    “是,是,是下官失言。”


    王丘眼珠子咕嚕嚕一轉:“隻是這死了個朝廷命官,下官如何向上麵交代,還請大人指教。”


    “俱實上奏即可,本官亦會向陛下奏明。”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許圭再次掃了王督監的屍首一眼,視線轉向王丘和孫豹:


    “那本官能走了嗎?還是這位孫千戶要將本官就地格殺?”


    孫豹剛要說話,被王丘暗中拉了一把。


    “不敢,不敢,下官自然不敢阻大人去路。”


    “如此甚好,再會!”


    當即,許圭帶著葛、尚二人,從王丘和孫豹中間往外走。


    孫豹不服,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一點讓路的意思都沒有。


    葛天不動聲色用肩膀輕輕一撞,孫豹隻覺得好像被海浪打了一下,騰騰騰連退幾步,一口氣差點沒倒上來。


    直到許圭幾人走遠,他才喘勻了氣,但臉色鐵青的很。


    “王大人,咱們布置了這麽久,這麽好的機會,為什麽不直接將他拿下?”


    王丘笑眯眯的掃他一眼,心裏暗罵一聲‘莽夫’,但仍帶著耐心解釋:


    “孫千戶,你現在手上有實證嗎?”


    孫豹一愣:“這還需要什麽實證?人都在現場抓到了。”


    王丘搖搖頭:“若隻是一個許圭,當然不必那麽小心。”


    “但你別忘了,他身後可是那個‘酷吏蘇’,


    你把許圭拿下容易,但把那隻老虎引了來,咱們都沒好果子吃。”


    孫豹沒和蘇謹打過交道,有些不屑:


    “哼,不過是個弄臣而已,當初要是老子在應天,他可未必能...”


    “噤聲!”


    王丘臉色大變:“這是能胡說的?”


    有些懶得搭理這夯貨,擺擺手喚來陳師爺:“這屍首怎麽被毀成這樣?”


    陳師爺搖搖頭:“發現時就這樣了。”


    “發現?”


    王丘敏銳的找到問題:“這麽說,不是你的人做的?”


    “不是。”


    陳師爺隨手喚來發現王督監屍體的百戶:“你來說吧。”


    百戶很快將自己看到的事情說了一遍,王丘越聽眉頭皺的越緊。


    “這麽說來,還有一夥咱們不知道的人在暗處?”


    陳師爺茫然搖頭:“屬下不知,但那想來應是如此。”


    “這王督監屍首難以辨認,可是他本人無疑?”


    陳師爺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屬下看來,倒應九分是真。”


    “哦?怎麽講?”


    “去年屬下那個,有個好友...曾和王督監在這如月樓耍過,見過他下體那個...痣...”


    王丘哼了一聲:“你們倒是玩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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