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瞪大了眼睛,望著眼前那五千降兵。


    被俘虜的人,本應充滿絕望和恐懼,但這些降兵的目光中,卻滿是興奮與...渴望?


    朱高煦傻了眼,一時間腦袋有些錯亂。


    他呆呆地看著這一大群人,心中一度懷疑,難道自己才是中計被俘的那一方?


    此時,戰場上彌漫著濃烈的硝煙味,刺鼻且嗆人,微風拂過,帶來一絲涼意,卻也吹不散這彌漫的煙霧。


    朱高煦站在那兒,腳下的土地因炮轟而變得坑坑窪窪,每走一步都能感覺到塵土的鬆軟。


    他聽著降兵們嘈雜的聲音,那聲音中卻夾雜著解脫與期待。


    等好不容易弄明白來龍去脈,朱高煦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先收押起來,帶迴去請父王定奪。”


    隨後,朱高煦率領著部隊,馬不停蹄地趕迴了紫荊關,他也不敢去休息,直接去了朱棣營帳複命。


    營帳內,朱棣正坐在案前,眉頭緊鎖,似乎在思考著什麽重大的決策。


    當朱棣聽朱高煦匯報完這些俘虜的事情後,也忍不住失笑,然後搖頭歎息:


    “種什麽瓜得什麽豆,朱允炆啊朱允炆,你何曾想過會有今日?”


    剛剛來到朱棣營中的姚廣孝聞言微笑:


    “前日之因方得今日之果,這些人的投誠,也正預示著王爺靖難必定成功。”


    朱棣撫須大笑:“借大師吉言。”


    “父王,您急著喊孩兒迴來為了什麽,那郭老頭...”


    “我知道你想問什麽”,朱棣擺擺手,打斷了朱高煦的話。


    朱高煦一臉疑惑,定定看著他爹。


    朱棣站起身,走到朱高煦麵前,語重心長地說道:


    “老二,你的眼光以後要放的長遠一點,身為一軍之大將,所爭的絕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而要著眼整個戰場。”


    讓朱高煦衝鋒陷陣還行,玩權謀?再給他十個腦袋都不夠用。


    聞言,朱高煦果然不出意外的搖頭:“孩兒不懂。”


    朱棣無奈地笑了笑:“以後你就會懂了,慢慢品吧。”


    說完,朱棣也沒心思解釋,轉身對著輿圖開始發呆。


    戰事已經來到最為關鍵的時刻,萬不能走錯一步,否則等著自己的,必將是萬丈深淵。


    徐輝祖和李景隆無疑是‘自己人’,陳性善也不用懷疑,就是自己當前的最大對手。但這些都不是朱棣所擔憂的。


    他的眼睛死死盯在白溝河南岸,那是郭英的大營所在。


    此時,營帳外的風唿唿地吹著,吹動著營帳的簾子,發出啪啪的聲響。


    風中還夾雜著戰馬的嘶鳴聲和士兵們操練的唿喊聲。


    郭英,又是哪一方的人呢?


    他效忠於朱允炆,還是與我為善?亦或是明哲保身?


    李景隆不用說,那是和朱棣正兒八經的一起玩大,異父異母的親兄弟。


    同時朱棣又和舅哥徐輝祖多有書信往來,自然明白徐輝祖的態度。


    但唯一不清楚的,就是郭英的態度。


    說他是自己一夥的?


    但他郭英打保定的時候,那可絲毫沒有留情,摧城拔寨如摧枯拉朽。


    說他是朱允炆死忠?


    朱棣搖搖頭,也不像。


    朱棣從不敢質疑這些跟著老爹打江山的老將,尤其是從淮西一起殺出來的這些人。


    你可以說他們壞,絕不能說他們菜。


    說他們不懂打仗?


    開什麽玩笑?


    他們要是不懂打仗,那我朱棣算什麽?過家家嗎?


    要知道,朱棣之所以這麽能征善打,那可是一步一個腳印,從小跟在這些殺神身後學出來的。


    這些日子,朱棣在心中一直不停演算著。


    若將郭英換作是自己,拿下保定後至少有好幾種辦法,可以打得靖難軍很難受。


    但郭英偏偏窩在白溝河一動不動,似乎在觀望著什麽。


    “不管了,看看再說。”


    朱棣從輿圖上收迴目光,眼神掃向朱高煦:“高煦。”


    “兒子在!”朱高煦立馬挺直了身子。


    “陳性善今日雖敗,但並未傷其根基,我觀此人立功心切,來日必圍紫荊關,你且迴去休養,養好力氣準備來日大戰。”


    “是”,朱高煦點點頭:“那兒子下去了。”


    “去吧。”


    朱高煦轉身離開,腳步聲在營帳內迴響。


    營帳外,狂風唿嘯,旌旗在風中激烈地舞動,仿佛是戰爭局勢的不安寫照。


    姚廣孝眼中帶著疑惑:“如今局勢複雜萬分,生死成敗皆在一念之間,


    公子勇猛善戰,此時正是乘勝追擊的時機,您卻讓他撤兵休養,貧僧著實為此擔憂,生怕錯失良機。”


    他說著,不時看向朱棣,眼神中滿是急切與疑惑。


    姚廣孝雙手交疊在身前,眉頭緊鎖,在營帳內緩緩踱步,一臉的憂慮與困惑。


    “王爺,貧僧實在對您的布局感到費解,為何您突然讓二公子撤兵?”


    朱棣坐在案前,神色沉著,目光深邃,卻不發一言。


    良久後,似乎下了什麽決心,朱棣將一封信遞給姚廣孝:“大師,這是輝祖送來的密信,你一觀便知。”


    姚廣孝接過信,細細讀完之後,臉色陰晴不定。


    “王爺,您要一舉吃下兩路大軍?


    這...貧僧想來此事實在有些大膽,咱們的兵力、糧草、軍備,真能支撐嗎?”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朱棣的臉色愈發堅毅,想想即將麵對的一場大戰,握拳的手忍不住開始顫栗。


    營帳外的陽光透過簾子的縫隙灑了進來,照在朱棣的臉上,明暗交錯。


    他謔笑一聲,似是自嘲,又似是在嘲諷對手:“不試試怎麽知道?再說,不還有謹弟給孤兜底嗎?”


    說起這個,姚廣孝忍不住皺眉:“王爺,您就相信蘇...駙馬爺和太孫,真的就這麽輕易的,甘心將皇位讓給您?”


    “難道您就不怕他們隻是利用你,然後...”


    朱棣神色有一瞬間的猶豫,但旋即又恢複了本來的神采:“我信謹弟。”


    “可是...”


    “沒什麽可是不可是。”


    朱棣指了指營帳外:“若無謹弟,咱們軍中何來如此多犀利的火器?


    更何況朱允熥那小子,本就是名正言順的太孫,就算他要求孤為其先鋒,難道孤能不允?”


    朱棣走到營帳門口,將大帳掀開,一縷清新的空氣飄了進來,令人精神一振。


    他輕輕將手背在身後,迴過頭微微笑道:“孤還是那句話,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謹弟若真有他的算計,那孤便認了,也算全了與他的結義之情。”


    “王爺...”


    抬起頭,遙望遠處湛藍的天際,朱棣悠悠道:


    “想當年,孤化名狄竺與謹弟結義之初,不過看中其才,欲以為己用,


    卻沒想到,當初隨手下的一步閑棋,如今卻成了孤最大的仰仗。”


    迴過頭,微微一笑:“大師,如今謹弟正在驅外敵、振中華,你我可不能在此猜忌盟友。”


    說完往營外邁步便走:“大師陪孤走走吧,接下來的這段日子,怕是沒這閑暇了。”


    姚廣孝輕輕拍了拍黑色僧袍,笑著起身:“謹遵‘聖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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