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三年八月底,酷熱的氣流恰似一頭狂暴肆虐的巨獸,在河北廣袤的大地上橫衝直撞,掀起滾滾灼人的熱浪。


    空氣好似被架在熊熊烈火上炙烤,熱得仿佛能將一切生靈融化。


    然而,這般難耐的酷熱,卻絲毫阻擋不住陳性善那顆急切立功的躁動之心。


    在郭英的刻意示弱下,趾高氣揚的陳性善,毫不猶豫地接管了前者的指揮權。


    來不及整肅軍隊,他立即大手一揮,氣勢洶洶地命令郭英,即刻率軍前往白溝河北岸,牽製朱棣的前鋒部隊——朱高煦部。


    與此同時,在他那看似有條不紊,實則卻沒啥玄機的調度下,徐輝祖部開始沿著易水迅猛挺進。


    徐輝祖部擺出的淩厲態勢,猶如一把寒光閃閃的利劍,目標直指紫荊關,


    擺出一副要繞開白溝河,直搗黃龍與朱棣決戰的駭人架勢。


    白溝河靖難軍前鋒的指揮,是朱高煦。


    平日裏囂張跋扈的朱高煦,在看到陳性善精心布置的布局後,雖有些忌憚,但更多的是躍躍欲試。


    郭英大軍擺出一副要強行橫渡白溝河、於北岸決一死戰的威猛態勢後,朱高煦立即授意前軍,故意裝作混亂驚懼的樣子。


    看似亂成了一鍋粥,好似被開水燙了的螞蟻窩,士兵們驚慌失措,四處亂竄的軍營背後,實則是朱高煦埋下的一路奇兵。


    陳性善得到朱高煦部大營慌亂的情報後,興奮得雙眼放光,猶如黑夜中發現獵物的惡狼。


    他迅速判斷出,朱高煦部不久後一定會撤迴紫荊關,會合朱棣守關,根本無心戀戰於白溝河。


    “李帥,建功立業的大好時機到了。”


    陳性善得意洋洋地放下手中那本,被他翻得有些破舊的《孫子兵法》,臉上綻放出勝券在握的笑容:


    “我斷定朱高煦根本無心迎戰,此刻我大軍若是發起攻擊,必能一舉將其拿下!”


    聞言,李景隆皺緊眉頭,心中有著自己的打算。


    他原本以為這個陳性善不過是個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卻沒想到這家夥肚子裏還真有點東西。


    但此刻東路軍的大部已被陳性善掌控,即便自己提出反對意見,恐怕也是徒勞無功。


    不過他還是謹遵規矩的說道:“本帥沒有異議,不過這軍令的簽署……”


    陳性善不屑地掃了他一眼,心中暗暗鄙夷,暗歎這家夥膽小如鼠,毫無擔當。


    既然你不敢簽署這個軍令,那將來論功行賞之時,你李景隆可莫要哭天喊地,喊冤叫屈。


    “無妨,既然是本官下的決定,那這軍令本官來簽署便是,屆時呈給陛下的奏疏,自然也由我來撰寫。”


    李景隆對他那充滿戲謔的眼神視若無睹,臉上擠出一絲勉強的微笑:“如此甚好。”


    簽署完軍令後,李景隆小心翼翼地將其收好,揮手叫來傳令兵:


    “沒聽到陳大人已經下令了嗎?全軍開拔,目標白溝河北岸,即刻拔營!”


    “是!”


    東路軍本就距離白溝河不遠,僅僅不到一日的工夫,便抵達了白溝河北岸。


    遠遠望去,與朱高煦的大營遙遙對峙。


    靖難軍大營內,此時的朱高煦卻眉頭緊鎖,滿臉的焦躁與惱怒:


    “父王到底是作何打算,為何命我撤迴?”


    他的雙眼死死盯著那張輿圖,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那郭老頭要是膽敢渡河,老子定要給他來個半渡而擊,有何可怕?”


    前來探營,順帶捎來命令的張玉,卻板著一張冷臉:“王爺有令,公子還是乖乖聽令為好。”


    “知道了,知道了”,朱高煦極不耐煩地擺擺手,“我明日再撤。”


    “不行,王爺嚴令公子即刻撤軍,一刻都不能耽擱。”


    “你他娘……”


    髒話罵到一半,朱高煦猛地閉上了嘴。


    畢竟這張玉是老爹的心腹大將,貿然得罪絕非明智之舉。


    “本來還準備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陳性善,哼。”


    朱高煦嘟嘟囔囔了幾句,縱然滿心不情願,但不敢違抗朱棣的命令,罵罵咧咧地下達了撤退的指令。


    這邊,剛剛抵達白溝河北岸的陳性善,很快便收到了朱高煦部有撤兵跡象的情報,頓時心花怒放。


    “哈,我說什麽來著?朱高煦這小子倒是識趣,生怕本官和武定侯前後合圍,但現在才想走,是不是晚了點?”


    還沒來得及收拾營房,他便心急火燎地喊來傳令兵:


    “速速去請李帥,告訴他戰機轉瞬即逝,朱高煦要溜,大軍切勿急著安頓,給我追上去銜尾而擊,狠狠的打!”


    此時的白溝河兩岸,那熱浪猶如一層滾燙的透明帷幕,似乎能把人的皮膚瞬間烤焦。


    東路軍疲憊的士兵,低頭趕著路。


    雖有滿腹怨言,但卻一個字都不敢說。


    不為別的,自這陳大人來了之後,在軍中安插了無數的眼線。


    誰知道什麽時候說錯哪句話,就被這陳大人拉出來打軍棍立威?


    他們身上的盔甲被烈日曬得滾燙無比,輕輕觸碰一下,都好似被火舌舔舐,也隻能忍著怨氣行軍。


    河水在陽光的直射下,波光粼粼,宛如一條蜿蜒流淌的金色火蛇。


    空氣中彌漫著塵土、汗水以及馬匹糞便的刺鼻味道,令人感到一陣難以忍受的窒息。


    陳性善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心中不斷盤算著,這可是千載難逢的絕佳機會,絕對不能錯失。


    他在原地不停地來迴踱步,嘴裏還念念有詞:


    “這次定要讓朱高煦那小子吃不了兜著走,讓他知曉知曉我的厲害。”


    李景隆被請來後,看著陳性善那心急如焚的模樣,心中不禁泛起一絲猶豫。


    “陳大人,此事是否還需再從長計議?萬一其中有詐……”


    “李帥,您莫不是怕了?都到了這關鍵時刻,還猶豫什麽?”


    陳性善的嘴角噙著謔笑,以及幾分不屑的惱怒。


    “您要是不敢去,在後方等著消息就是了。”


    李景隆暗罵一聲豎子無禮,但最終點了點頭:“罷了,那就依陳大人所言。”


    於是,大軍在陳性善的連聲催促下,慌慌張張地朝著朱高煦撤退的方向追去。


    士兵們的腳步聲,在這酷熱的空氣中顯得異常沉重,仿佛每邁出一步都要耗盡全身的力氣。


    李景隆斜睨著這一幕,滿臉不屑:“這也就是現在,擱在以前敢這麽行軍,都不用對手打你,你自己就得崩了。”


    陳性善雖是文官,但也騎在馬上督軍。


    那吹來的風都是熱辣辣的,刮在臉上如同鋒利的刀刃切割一般。


    他滿心都是即將到手的軍功,這點疼痛根本無足掛齒。


    而朱高煦這邊,士兵們也一樣怨聲載道。


    在這酷熱難耐的天氣下撤退,每個人心裏都憋著一股無處發泄的怒火。


    “這仗打得真他娘的窩囊!”


    “可不是嘛,還沒開打就要撤。”


    朱高煦聽著這些滿腹牢騷的抱怨,心裏更是煩躁到了極點。


    就在這時,後方傳來了追兵的動靜。


    陳性善的大軍如同洶湧澎湃的潮水一般,向著朱高煦的部隊氣勢洶洶地開始湧來。


    一時間,喊殺聲、馬蹄聲交織在一起,猶如陣陣驚雷,震耳欲聾。


    一個千戶跑了過來:“公子,打不打?”


    強忍著不滿,以及他那即將按耐不住,握著刀的右手,朱高煦冷眼看了一眼後方的煙塵:


    “打個屁,沒聽我爹說了嗎?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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