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冽的北風穿過冬日的太行山脈,寒風中朱棣裹緊了身上的軍大衣,將狗皮帽子的帽簷拉低了幾分。


    一件軍大衣幾乎遮不住朱高熾的肚子,他隻能拿塊帆布湊合圍住了腰,遮住快要崩開的扣子。


    朱高煦不滿的嘀咕:“父王,這大過年的不在府裏待著,為啥要跑著山裏喝西北風?”


    跟在最後的朱高燧,一改往日的跳脫,沉默寡言的盯著父親的背影。


    半個月前,府裏忽然來了一封來自山西的密信,朱棣當夜就把他們都叫到了後苑的豬欄。


    父親,果然是裝瘋。


    雖然之前就有猜測,但當他真正看到父親的那份隱忍,還是暗自驚心。


    更令他想不通的是,父親‘病好了’之後,卻仍舊命人去豬圈扮他。


    而那個人,長得和父親好像啊...


    接著第二天一早,父親就帶著他們三個化妝出了門。


    沒說去哪裏,沒說去做什麽,父子四人就這麽倉促的出了北平城。


    直到快進大同府的時候,才在一處村莊換上了簡陋的外衣,還有十幾名衛士等在這裏。


    這一路上朱棣什麽話都不說,無論誰問都沉默的搖頭不言。


    在南下的路上,每每遇到城鎮,皆選擇繞行。


    渴了就去村裏討一些,餓了就吃隨身帶的幹糧。


    要不是身前那個人叫做朱棣,恐怕朱高煦早就翻臉了。


    哪怕在京城為質,他也沒受過這種罪啊。


    直到進了潞安府的地界,朱棣的神色終於變了。


    他的眼神中明顯多了一些東西,還帶著許多忐忑。


    “這位爺,前麵的山裏鬧鬼,您可不能再往前走了。”


    路過一個村口,一個老農笑嗬嗬的坐在石頭上,懶洋洋地曬著太陽。


    “沒事,我不怕鬼,此行就為尋鬼而來。”


    老農神色一凜,立即收起笑臉,眼神如刀,利落的從石頭上跳了下來。


    朱高熾這才注意到,這老農竟是一四十多歲的漢子所扮。


    “不知閣下何人?”


    “北平來的客人。”


    漢子躬身行禮:“見過燕王,老爺命我在此等候諸位已有多日,王爺請隨我來。”


    “多謝,請。”


    朱高熾本以為已經到了地方,哪知道出了村之後,居然還要走山路!


    走了不知道有多久,他隻覺得自己的腿都要斷了。


    直到穿過那處名為一線天的峽穀,眼前豁然開朗!


    看著那滾滾而起的濃煙,以及錯落有致的‘村莊’,他的心裏有了些猜測。


    “燕王,世子的身子好像有些不適,此去老爺所居尚遠,不如在此休息一日?”


    朱棣此時的心裏火急火燎,心急如焚,哪還有心思在這裏耽擱?


    “沒事,還是早些去見他吧。”


    “好”,漢子點點頭,去村口借來了一輛驢車,對著朱高熾笑笑:“山裏的馬車不多,世子莫要嫌棄。”


    “多謝,多謝,不嫌棄,不嫌棄。”


    朱棣哼了一聲,似乎想說什麽,但看著朱高熾肥胖的身子,終究沒有多說什麽。


    父子四人就這麽湊合著擠在了驢車上,漢子帶著他們穿村過街,臨近黃昏又到了一處村子。


    “這就...到了?”


    漢子笑笑:“還沒呢,至少要再穿五六個村子。”


    他指了指前麵的村口:“這個村子是專門提供食宿的,咱們在這吃個便飯,好繼續趕路。”


    趕了一天路,朱棣這才感到前胸快要貼住後背了,笑著點點頭:“甚好,麻煩了。”


    “王爺太客氣了。”


    漢子引著馬車進了村,然後笑著指向前方一個掛著幡子的小店:“王爺,您先和世子們過去,我去那邊喊一下廚子。”


    然後笑著解釋一句:“您不知道,咱們山裏來的人少,那廚子還是個兼職,每次來了都得去喊廚子幹活。”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請便。”


    等漢子走了,朱高煦趕著驢車向小店走去。


    到了店門口,他忽然看到底下畫的奇怪的白色方框:“這是啥?”


    但此時他已累到不行,也不在意,直接將驢車扔在了店門口。


    “爹,咱們進去吧。”


    幾人進門,隻看到一個店小二打扮的人,懶洋洋的趴在櫃台上發著呆。


    看到有人進來,第一反應不是上前招唿,而是好奇的打量。


    “瞧什麽呢!還不過來伺候!”朱高煦不滿的嗬斥一聲。


    “嘖嘖,脾氣還挺大。”


    店小二拿著菜單走了過來:“幾位吃點什麽?不過得多等一會,後廚師傅一會才能迴來。”


    雖然已經提前知曉,但朱高煦還是忍不住發牢騷:“也不知你們這破店怎麽開的,怎麽連廚子都...”


    “閉嘴。”


    朱棣斜睨他一眼,眼神中透著冷峻。


    朱高煦嚇了一跳,不敢再說。


    一邊坐著的朱高熾,看的有些不忍心,悄悄湊過去說道:“到了這裏你最好別亂說話,這裏說不定是咱們那位叔叔的地方。”


    “哪位叔叔?”朱高煦一愣,旋即醒悟:“你是說蘇謹?”


    “叔叔的名諱也是你能亂喊的?”


    朱高煦不屑:“哼,他不過比我才大六歲罷了,生的還沒我高大。”


    “也不知爹怎麽想的,居然給咱們認了這麽個小叔叔來。”


    “按輩分來說,他娶了江都,和咱們應該是平輩才是,裝什麽大個?”


    朱高熾還要再勸,忽然聽到門外有人在喊:“這是誰的驢車?”


    朱高煦起身探出腦袋,沒好氣的說道:“我的,咋了?”


    “你怎麽亂停車,懂不懂規矩?趕緊挪走。”


    “嘿,小爺這暴脾氣”,朱高熾站起身走出門外:“我就不挪,咋滴?”


    “不挪是吧?”


    那人嘿嘿一笑:“行。”


    說著從身上掏出一個小本,寫了些什麽,然後歘的一聲撕了下來貼在驢頭上。


    “違停,罰款兩百。”


    說完也不搭理他,轉身就走了。


    “莫名其妙。”


    朱高煦也沒搭理他,轉身就迴了店裏。


    剛剛坐下沒多久,就看到那漢子帶著一個人往店裏走,看模樣應該是廚子。


    可剛到門口的時候,漢子注意到驢頭上的單子,臉色一變。


    “這是怎麽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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