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有兩大底線:


    一,不許違背他的旨意。


    二,還是不許違背他的旨意。


    如果說楊靖的‘枉法’讓老朱動了怒,那他勾結朱允炆,卻觸了老朱的逆鱗。


    匆匆看完信,老朱狠狠一拍桌子:“胡言亂語!”


    “炆兒信中隻寫讓你秉公斷案,何曾出言要你保下人犯?”


    “咱看你真是不知悔改!”


    看楊靖還要‘狡辯’,老朱怒斥:


    “蔣瓛,給咱把他拖下去,細細的審!”


    蔣瓛一把揪下楊靖的官帽,掏出塊布堵住他的嘴,幹脆利落的將他拖了出去。


    朝中百官臉色難看。


    沒想到一件破案子,居然牽扯出了二皇孫。


    還好陛下明鑒是非,沒有因此而誤會了二皇孫。


    處理完楊靖,老朱看向張庭蘭:“張大人方才說人犯年幼,酌情處理是吧?”


    張庭蘭硬著頭皮:“是,不過此事還請陛下聖決,臣決無異議。”


    老朱冷笑:“嘴上說著沒有異義,怕不是肚子裏已經在罵咱是暴君了吧?”


    “臣不敢!”


    張庭蘭嚇得趕緊跪下:“臣絕不敢腹誹陛下,臣對陛下絕無二心!”


    “起來吧。”


    老朱看向群臣:“咱也有些好奇,這倆小娃娃究竟是何等樣人,居然如此狠心。”


    “眾位愛卿,一並隨咱移步刑部大牢,都去見識見識吧。”


    蘇謹心知老朱雖然不動聲色,但恐怕早動了真怒,他可不願觸黴頭。


    剛剛出宮,他就走在百官身後,像個鴕鳥似的把自己藏了起來。


    然而老朱豈肯放過他?


    “蘇家小子,躲那麽後麵做什麽?怕咱吃了你不成?滾到前麵來!”


    蘇謹歎口氣:“是...”


    老老實實走在朱元璋身邊,一行人很快到了刑部大牢。


    大牢的牢頭得到通知陛下要來,早早帶著人候在一邊。


    老朱當先邁步而入,將蘇謹叫到身邊:“蘇家小子,你覺得這倆人犯該不該殺?”


    蘇謹苦笑:“陛下自有聖決...”


    “哼,滑不留手,你也不是個好東西!”


    老朱看向牢頭:“人犯吃過飯了沒?”


    牢頭答道:“迴陛下,蔣大人吩咐過,從昨晚開始就不許給人犯喂食。”


    “準備一碗白飯去。”


    “是。”


    牢頭將白飯端了上來,上麵連一片菜葉子都沒有。


    老朱也不說話,隻是拿過筷子,一正一反的插進了飯裏。


    “給他端過去。”


    群臣看著牢頭將飯端給李文生,後者嫌棄的看了一眼一點油星子都沒有的白飯,搖了搖頭。


    老朱暗哼:“還說沒有勾結?坐了這麽長時間的牢,居然還嫌棄白飯沒菜?”


    許是餓了一天,確實有些腹饑,李文生最終還是將白飯端了起來。


    他看到筷子一正一反的插著,順手將筷子抽了出來重新捋正,才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老朱看向張庭蘭:“怎麽說?”


    張庭蘭苦笑:“年紀雖幼,但知食飯需正著,已明事理,當斬之。”


    著就是筷子。


    張庭蘭的意思很簡單,身在囹圄,吃飯都知道要把筷子捋順,豈不知殺人之罪?


    隻能證明其心思歹毒。


    老朱不答反問:“如何處置?”


    張庭蘭想了想,也不敢再維護杜世元:“殺人者乃杜世元,李文生乃從犯。”


    “故杜世元斬立決,李文生絞監候。”


    老朱哼了一聲,看了看躍躍欲試的蘇謹,卻沒理他。


    轉而去問李仕魯:“李愛卿,你如何看?”


    李仕魯笑了笑:“動手的雖然是杜世元,但乃李文生教唆所致。”


    “故臣以為,李文生並非從犯,實乃主犯,兩人皆應斬立決。”


    “唯二人年幼,臣請陛下網開一麵,判其斬監候。”


    斬立訣就是立即砍了。


    斬監候相當於死緩,一般在秋後問斬。


    李仕魯的意思就是給這倆小子一點時間,能和家裏告個別。


    前半段的迴答甚合老朱心意,他滿意的點點頭。


    至於李仕魯的請求,老朱卻表達不同意見:


    “若咱網開一麵,逝者在天之靈該如何安息?”


    “宗孔啊,你還是心太善了。”


    李仕魯抱拳:“陛下教訓的是。”


    老朱可能是有點累了,坐在獄卒休息的桌子邊:


    “李文生,唆使杜世元殺人,繼而拋屍河中,心思歹毒,手段毒辣,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咱本意淩遲處死,念在其年幼,故判之斬立決,可有疑義?”


    群臣哪敢說話,紛紛點頭應是,直言陛下仁慈。


    “杜世元,雖受李文生唆使,但手段狠絕,下手不容情,罪無可恕!”


    “故與李文生一般,同判斬立決,可有疑義?”


    “臣等,並無疑義,陛下仁慈!”


    “好,既然都無異義,那就三日後菜市口處斬!”


    “陛下,臣有疑義!”


    老朱一愣,繼而大怒:“蘇家小子,怎麽哪都有你?你有什麽異義?難不成非得淩遲了嗎?”


    “不是,陛下你誤會了。”


    蘇謹笑笑:“陛下,這件案子是犯在泉州,臣想著能不能將人犯帶迴去,在泉州處斬,以平民憤?”


    “不必了。”


    老朱淡淡拒絕:“京中處斬之後,自會行文大明各州府,引以為戒。”


    “難道不當著麵砍了人犯,泉州百姓的民憤就平不了嗎?”


    “那不會,是臣想到窄了,陛下您繼續,繼續。”


    “咱...”


    老朱一愣,差點忘了自己剛才想說什麽了。


    他瞪了一眼蘇謹,暗罵都怪這小子,害的咱情緒都不連貫了。


    “咳咳。”


    老朱清清嗓子:“說說對玩忽職守,徇私枉法的這些官員怎生處置吧。”


    百官先是鬆了一口氣,然後又有些為難。


    鬆了口氣,是因為老朱這麽說,顯然是不準備將事態擴大,饒了他們一命。


    要知道光一個郭桓案,老朱就殺了多少人?


    這裏麵有多少人是無辜的,不得而知。


    但老朱那次確實殺紅了眼。


    而為難是因為,如何處置楊靖、方正郢等人。


    文官之間的默契,出了事很少落井下石。


    因為他們心裏清楚,誰也保證不了自己有一天出事落難。


    所以哪怕是黨爭,隻要不是血仇,很少有人落井下石的。


    做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正當百官麵麵相覷之時,蘇謹卻舉起了手:


    “不如都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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