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小子辦學院?這不是胡鬧嘛?”


    朱元璋看著蘇家的奏疏,失笑著搖頭。


    “就他那倆狗爬一樣的字,還好意思教學生?那以後的奏疏還能看嗎?”


    笑過之後,老朱卻不由得深思蘇謹辦學的深意。


    這幾年接觸下來,老朱很清楚蘇謹的為人。


    這小子貌似憊懶無比,站沒站相、坐沒坐相的,看著就和個皮猴子一樣。


    但他每每做出的手筆,卻又像一隻老狐狸一樣充滿深意。


    尤其是他每每給出的方案,卻總能將難題迎刃而解。


    那他辦這個學堂的意義何在?


    不知什麽時候養成的習慣,每每看到蘇謹的奏疏時,他總是不由自主的指節敲擊桌麵。


    篤、篤。


    陡然,老朱眼睛一亮,嘿嘿一笑:“這小子是想挖人牆角啊。”


    “可就憑你,能辦的了這麽大的事?”


    老朱想明白了。


    蘇謹此舉旨在挖那些士族的牆角,給普通人多開一條晉升之道。


    雖然老朱嚴開科舉為朝廷納士,但他心裏也很清楚,最終錄用的絕大部分官員,還是這些士族子弟。


    別說是平民,就算是寒門都很難出頭。


    先別說什麽書籍多貴,老師有多難請。


    就一個脫產讀書,百姓家的孩子怎麽和他們競爭?


    可蘇家小子免費開辦學院,並且免費出資聘請老師、供給兩餐,就解決了多少後顧之憂?


    最重要的是,這小子一點都不招搖。


    他沒有上書,準備大肆在全國範圍內開展,就說明他想低調的先把事做成。


    隻可惜,出了這麽一檔子事。


    這件小兒殺人拋屍案,固然令人氣憤,但老朱卻要思慮的更深一層。


    若不殺雞儆猴,那蘇謹的書院還開的下去嗎?


    除了有錢人家,老百姓誰家還敢把孩子送去讀書?


    “哼,你倒是會給咱找事情做!”


    老朱哼了一聲,卻並沒太在意。


    不過另一件令他在意的事,是蘇家小子忽然要迴京述職。


    過年的大朝會時,本就是各地官員迴京述職的時候。


    可那時蘇謹這狗東西卻借口泉州事務繁忙,無法抽身,死也不肯迴來。


    老朱清楚,事務繁忙是假,狗小子想偷懶卻是真。


    但這不年不節的突然要迴來,絕不可能僅僅為了這件殺人案。


    “哼,咱倒要看看,你迴來想幹嘛!”


    老朱禦筆一勾,淡淡寫了個準字。


    命馬忠良將奏疏發出,老朱又喊來了蔣瓛:


    “有一件晉江小兒殺人拋屍案,你去一趟刑部,讓楊靖親自過問一下。”


    “是。”


    “還有”,老朱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告訴楊靖,此案性質惡劣,萬不可弄出什麽冤案來。”


    “是。”


    。。。


    楊靖接到朱允炆的來信,覺得很奇怪。


    一件泉州晉江縣發生的案子,為什麽二皇孫會特別關注?


    難道僅僅是因為這在蘇謹的治下?


    此事在本地鬧得很大,但京中卻沒有聽聞。


    可就在此時,蔣瓛忽然來了刑部,告訴他讓他也關注一下此案。


    瞧陛下的意思,可能是準備讓他親審此案。


    楊靖更糊塗了。


    他怎麽覺得,這睡了一個午覺起來,和這個世界似乎脫節了一樣。


    心裏有些不安,他命人先去福建調迴此案的卷宗。


    若是已經定案,那就將人犯、證人、物證、卷宗一並押解上京。


    以往慣例,刑部很少要求押解人犯。


    他們往往是根據證據、卷宗複審,除非人犯喊冤,或者發現新的疑點,才會發迴重審。


    可這一次,楊靖卻嚴陣以待。


    不為別的,陛下和皇孫都關注此事,其中必有貓膩。


    雖然兩人都說讓他‘秉公斷案’,但這個公要怎麽去‘秉’?


    又要稟誰的公?


    是個難題。


    。。。


    周正衍收到刑部的公函,頓時覺得無比頭大。


    這件案子前麵辦的還算順利。


    從晉江將人犯、證據、證人全部提到福州,他就按照上級暗示,將此案辦成了鐵案。


    他一個正五品僉事,未必需要賣杜浩明這個知府的麵子。


    畢竟兩人不在一個係統,也沒有上下級關係。


    但朝中那位大佬的麵子,卻不能不給,事,也不能不辦。


    原因無他,兩人的座師是同一人。


    這個神秘大佬是誰按下不談,卻說周正衍頭疼的事情。


    案子辦完,本來隻需要將卷宗交由刑部複審,核準之後,再發迴地方執行就是了。


    然而不出意外的話,意外出現了。


    人犯沒出意外。


    他早就派人去串了供,並將之前的供狀銷毀。


    證據也沒有問題。


    所謂的兇器,他說是就是,他說不是就不是。


    屍檢的結果也早被他修改,由鈍器致人死亡,改成了溺斃。


    可驗屍的仵作,卻於昨夜忽然消失了...


    周正衍立即發動人去找,甚至聯係衛所封閉了城門,可即便是這樣,也沒有找到那仵作的絲毫蹤跡。


    那麽大一個人,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大人,這仵作丟了,會不會...”


    “不會!”


    周正衍猙獰著臉:


    “先按刑部要求,將人犯、人證一幹人等押解進京。”


    “找個人冒充這個仵作,給他重新製一套身份牌,告訴他嘴緊點,去了京城別亂說話!”


    “派些人去應天蹲著,萬一那個仵作出現,你們知道該怎麽辦。”


    “是。”


    此時的泉州,蘇謹也接到了老朱同意他上京的旨意。


    他將自己東西默默打包好,轉身準備出門。


    “老爺,真的不和三殿下告個別?”


    “又不是不迴來了”,蘇謹笑笑:“隋越他們安頓好了吧?”


    “都安頓好了”,馬三有些奇怪:


    “老爺,你不讓他們進慎海衛我理解,可為什麽把他們全變成了匠戶,還安排去了船廠?”


    “以後你就知道了。”


    蘇謹笑笑:“這次進京,讓孫威帶他的警衛護送就行。”


    “還有,讓隋越那小子帶幾個人,去金華府等著我。”


    “金華?”


    馬三不明白蘇謹的跳躍思維:“金華府哪裏?”


    蘇謹隨手拿過地圖,在一個位置指了指:“這裏。”


    “這裏?”馬三看不懂:“您是要去這裏找礦?”


    “不”,蘇謹神秘一笑:“我要去招兵,呸,我去招點船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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