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平元年,二月初九,貢院外,醜正一刻。


    孫山瑟瑟發抖地蜷縮著,身上就算披著厚厚的大棉襖,依舊覺得冷。


    桂哥兒提著手爐,讓孫山握著,憂心忡忡地說:“山哥,你有沒有覺得今天比昨天冷啊?”


    明明是春天的腳步踏了過來,怎麽天氣還是寒冬的。


    這麽冷的天氣,山哥怎麽考試。哎,比廣南秋如夏的鄉試還難搞,桂哥兒不僅擔心孫山落榜,還擔心孫山是身體受不了。


    萬一在裏麵傷寒發燒怎麽辦?不到時間貢院是不放人的。


    孫山抬頭,挺胸,抖了抖腿。


    隨後一陣寒風吹過來,立即像鵪鶉一樣蜷縮在一塊。


    廣南人取暖有三種熱門方式:哈氣,抖腿,躺被窩。


    不是衣服穿不起,其中抖腿更有性價比。


    腳一翹,腿一抖,寒氣遠離我!


    前兩天,何老夫人出高價,聘請傳說中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神算子來算天氣。


    據說這位神算子好難請,價格不高都不會輕易出手。


    最後神算子算啊算啊,說的話都是模棱兩可。


    孫山本經《周易》,發現這個所謂的神算說的內容跟《周易》的好相似,哪裏是算天氣。


    說的話更是不清不楚。


    最後也沒有告訴孫山會試的時間段下不下雨,下不下雪,下不下冰雹。


    何老夫人倒是滿意了,因為神算子說了不少好聽的話。


    比如看到“侍郎府”上麵飄著不少紫氣,這次進場,“侍郎府”的舉子們會光彩四溢。


    這麽吉利的話,老夫人肯定高興了。這麽一高興,神算子收到不少賞錢了。


    孫山暗暗地觀察神算子,覺得他說的完全是廢話,都叫“侍郎府”了,肯定飄著紫氣。


    孫山覺得自己要是窮苦潦倒,也可以幫人算命。


    畢竟他的專業知識是非常過硬,比這位神算子說的還深刻。


    此時此刻的孫山掐指一算,看了看夜空:寧靜清澈,月明星稀,空氣清新。


    看樣子應該不會下雨。


    不下雨,孫山的心就安定不少了,最害怕又雨又冷的晚上,不僅人容易生病,寫好的卷子更容易汙了。


    據何侍郎爆料,今年因為錄取名額增多,參加會試的學子比往屆增加不止一倍。


    特別靠近京城的省份,七老八十的舉人也傾巢出動,進場碰一碰運氣。


    或許有人說七老八十就算高中了,也不好做官。


    但讀書人追求的不僅是做官,還有出身。


    舉人和進士的身份相差得老遠,誰不喜歡自己成為地位高的人中龍鳳呢。


    桂哥兒,孫大力,孫定南緊緊地圍著孫山,害怕他被人流衝擊。


    因為人多,分批進去。


    孫山抽到的號依舊是第一批,所以淩晨就過來貢院排隊等著入場。


    何書駿等人第二批,第三批,應該還在何宅忐忑不安地等待。


    孫山非常有目的地四處查看,試圖找到熟人。


    大夥聊一聊,時間過得快。


    忽然後麵傳來一聲:“阿山,你也在這?”


    轉過頭一看,原來是劉直延劉會長。


    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即使兩人前天還在廣南會館碰頭,交流相互得到的信息。


    孫山笑容滿滿地迴應:“劉會長,好巧啊,你也是第一批進場啊?”


    劉直延招了招手,讓孫山過去。


    孫山領著親友團走了過去,劉會長給孫山介紹他的朋友。


    不過聽口音,應該不是廣南人。


    大家相互拱手,見禮,通報姓名後,正式開始閑聊。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聊聊天,時間可難過了。


    劉會長的好友甲神神秘秘地說:“你們知道嗎?這次會試因為太多人了,考棚不夠。”


    知道是知道人多,知道是知道考棚不夠,不過為什麽這麽神神秘秘的語氣說,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實啊。


    考棚不夠,就去搭建唄。


    這事禮部應該早早謀劃。


    劉會長的好友乙接著神神秘秘地說:“聽說,我是聽說啊,因為臨時多了那麽多人,所以要臨時修考棚。”


    孫山和劉直延連連點頭,表示認可這種說法。


    劉會長的好友丙隨後神神秘秘地說:“我有個親戚在禮部做事,據說這次臨時修的考棚是木板考棚,嘖嘖,據他所說,四處漏風。”


    頓了頓,繼續說:“其實漏風也無所謂,最怕,最怕是下雨,嘖嘖,大冬天下雨,不僅會把人凍傻,還可能把考生的卷子淋濕。嘖嘖,要是抽到臨時搭建的考棚,那就是倒大黴了。”


    劉會長的好友丁眼珠子溜溜轉,看了看四周,發現沒人看過來,低聲地說:“嗬嗬,這還不是最慘,最慘的是抽到臨時搭建的考棚臭號,那才最慘。”


    丁說這句話的時候還忍不住打顫,害怕自己成為這樣的倒黴考生。


    說起臭號,孫山一陣反胃。


    想當初鄉試,在茅房隔壁足足待了九天,那種滋味要生要死,一輩子都不想迴憶。


    當然這還不是最慘的,那次中豚毒,孫山......


    想到這裏,孫山趕緊從兜裏摸出一顆奶糖塞入嘴裏,那股若隱若現的屎臭味才被奶香味填滿。


    眾人眼睛瞪得老大,好奇地看著孫山吃糖。


    心裏都在想:說得好好的,孫舉人怎麽吃起糖來了?還有吃糖就吃糖了,怎麽就自己吃,不給他們吃?


    獨食難肥,怪不得長得像瘦猴子了。


    孫山也不想吃獨食啊。


    這顆糖還是昨天九斤知道他要進場科舉,屁顛屁顛地跑過來,特意給了一顆糖孫山,讓他帶進考場吃的。


    因為每次考試,九斤做不試題就想著吃糖。


    九斤認為孫山也跟他一樣,所以從一罐子奶糖裏,非常大方地抽出一顆給孫山。


    孫山嘴角抽搐,九斤也夠吝嗇的,那麽多糖就給他一顆。


    不要白不要,免費的糖自然揣入兜裏,即使隻有蚊子肉那麽少。


    迴歸正題,說到臭號,孫山倒是不擔心臭號。


    前兩次中招了,自信這次肯定抽不到。


    就算倒黴起來喝水都塞牙縫,依舊抽到臭號也不會比鄉試慘。


    二月的京城還是很冷,臭號的氣味不會很濃烈。


    無論怎樣,也不會出現鄉試那種惡臭。


    但剛才那位爆料丁這麽一說,孫山又害怕起來了,下著雨的臭號,想想都絕望。


    孫山再次抬頭看了看夜空,清澈純淨,星河燦爛,一定是大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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