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鈺在北境三年,雖然收整重編了邊境軍隊,但十數年的荒置,邊境沒有那麽容易權歸中央。


    而恰好外祖父病重,此時薑鈺已經被絆在京中,若有心人趁機作祟,薑鈺三年的努力可能功虧一簣。


    若景曄所言為真,冀國內奸通了外敵,到時無論是朝政還是軍中,都會腹背受敵。


    薑雪突然想到江其斌在街上看到偽裝成商隊的北奚人和戰馬。


    她斂了神色,鄭重問道:“為什麽選我?”


    景曄看著她,道:“因為你我有共同利益。”


    薑雪嗤笑一聲,道:“若論國家利益,你應當去尋我皇兄,我一個手無實權的公主,能做些什麽?又能有多在意?”


    “就憑你是長樂公主,該有的尊榮你都有,權柄雖然不多但也夠用。且你為了你那二皇兄,想必更會答應。而且——”景曄看了她一眼,悠悠道:“查清此事,方便你休夫。”


    “......”


    薑雪無語地看著景曄。


    “助你查清,然後毀我一樁姻緣?”


    “怎麽,這買賣不值當嗎?”景曄問道。


    薑雪心裏恨得牙癢,麵上隻能堆出笑容,道:“我答應與王爺合作,但,是為了我冀國,而非什麽休夫。”


    景曄靠在倚靠上,慵懶地伸直了長腿,雙手搭在兩邊,歪了頭看她。


    “是嗎?我以為這樁買賣公主應當很喜歡。”他譏諷道,“不過也沒甚差別,總歸尋公主做此事,孤更放心些。”


    “為什麽?”薑雪問道。


    “謀殺親夫這種事,公主做過,也成功了。”景曄輕笑,道:“再來一次,想必也能成功。”


    薑雪目光冷冷刺向他,道:“蕭圻之事我會讓人去查清,若我錯怪他,我自會謝罪。至於王爺,若往後還想同我合作,這樣的話還請少說些。”


    景曄並不作答,隻仍懶懶靠著椅背沉默,銀製麵具遮去他大半張臉,薑雪並不知道此刻他是什麽表情。


    “王爺不妨直接說說,需要我做什麽?”


    薑雪直截了當開口問道,“不過我有言在先,既然是合作,王爺那邊得到的消息,但凡與此事相關,都必須坦誠以告,沒有分毫保留。”


    “如果王爺做不到,或是日後被我發現對我有任何隱瞞——”薑雪道,“北奚人願不願意幫貴國的逆黨,我不清楚;但我可能會很樂意幫一把。”


    “嘖,”景曄聽到這話,突然嘲笑似的嘖了一聲,道:“蕭圻、或是你如今那位駙馬知不知道,你其實是這樣的——”


    他伸手攥住薑雪下巴,將她的臉掰過來,仔細端詳。


    “牙尖嘴利。”


    景曄的唿吸均勻噴灑到她臉上,薑雪有些惱怒慌張,又想拔下簪子來,還未來得及摸到簪子,景曄手就已經鬆開。


    他接著道:“又色厲內荏。”


    薑雪不服氣地轉過頭去,也沉默地垂下頭靜靜烤火。


    她總覺得此人很奇怪。


    興許因為與蕭圻是親表兄弟,二人許多時候的背影都極像。


    不說話時,二人身上清冷疏遠的氣質如出一轍。


    一開始她有過恍惚,覺得從景曄身上仿佛能看到蕭圻的影子。但經過幾次接觸,她覺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


    但蕭圻性格是內斂,而景曄性格可以稱得上乖戾。


    景曄的麵具從未摘下過,麵具之下她並不知道究竟是怎樣一張臉。


    但她與景曄統共見了不過幾次麵,幾乎每一次景曄都有過情緒張揚的時候,且毫不避忌男女大防。


    比如像現在這樣掐住她的臉。


    而蕭圻從來不會,蕭圻性子像高山,像沉默的湖,蕭圻的情緒從來不輕易外放。


    但不知道為什麽——


    薑雪對這個僅僅見過幾麵的瑞崇王,有著一股莫名其妙的信任。


    也因此,他總能輕易挑撥她的情緒。


    究竟為什麽呢。


    薑雪自嘲似的搖了搖頭。


    景曄注意到她的動靜,懶洋洋開口問道:“看來他們二位是都不知道?”


    薑雪並未作答。


    拂冬突然推門進來,帶進一陣寒風,薑雪被這風迎頭一灌,深思清明不少。


    拂冬福了福身子,道:“殿下,人定已過,夜色實在是深了。”


    薑雪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我同瑞崇王且要商議幾句。”


    拂冬微微抬頭瞄了瞄景曄,有些不爽。


    深更半夜跟殿下共處一室還絲毫沒有自知之明,殿下這一年是撞了什麽邪祟,身邊盡招惹了這些爛桃花。


    但薑雪已經說了話,眼下她沒辦法直接趕人。


    於是拂冬不情不願地道:“那殿下不要太晚,約莫一盞茶時間,我再來伺候殿下就寢。”


    薑雪擺擺手,道:“知道了。”


    拂冬出去後,薑雪便直接開門見山了。


    “我適才說的,王爺若能答應,我們便繼續談,若不能答應,此事作罷。”


    景曄淡淡瞥她一眼,道:“嗯。”


    “那麽,”薑雪道,“王爺如今手上線索都有什麽,又打算從何處開始查起?”


    景曄伸手從袖中抽出幾張折疊的紙張,丟到薑雪身上,道:“這是孤截獲的密信,你不妨認認,其中印信和字跡,你可熟悉?”


    薑雪打開紙張,粗略看了一眼,將信中內容了解了個大概,後又道:“我與朝臣素無往來,此中字跡我不知曉。但這印信,可容我裁下,再去查明。”


    景曄點了點頭,薑雪便拿著紙張站起身來,走到書桌前,拿起切紙刀細細裁下。


    景曄開口道:“孤要找到冀國之中,與北奚聯係之人究竟是誰。還有便是,顧霖壇的身份——”


    他看向薑雪,道:“二皇子此時身在禮吏兵三部,想來要查起來,不是難事。”


    薑雪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若過幾日能查到線索,我再設法告知你。”


    她眼下並不想將素溪的事情說出來,此事留著,未來興許能釣上更大的魚。


    薑雪走到景曄身旁,將紙張遞還給他。


    “王爺還有其他線索嗎?”薑雪問道。


    景曄看了看她,眼中突然露出笑意,搖了搖頭。


    “那我這裏,倒是有個消息,興許能幫上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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