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製巨斧離冉冉隻有零點幾厘米距離,高度危險強壓之下,她反而逼迫自己睜大眼睛,緊緊屏住唿吸。


    這是她距離死亡最近的一次。


    極端緊迫的處境幾乎讓她的大腦無法運轉,比如她為什麽會在看見安仔陷入危險時瘋了一般要救下他、她為什麽會做出將自身安全置之度外的行為?


    可冉冉還是發現了怪異之處。


    就像之前說的,這是冉冉離死亡最近的一次。


    【真實之眼】卻沒有發動。


    冉冉腦海中有什麽東西猛地閃過。


    電光火石之間,她抬眸看向鋒利的巨斧,削鐵如泥的刃麵分毫不差地停在她的鼻尖,那般近幾乎緊挨著,卻沒有割傷她的皮膚。


    確實是這樣!鐵衛的動作停下來了!


    冉冉略略鬆了口氣,首先從巨斧下退開,劫後餘生她腦海裏的第一個想法竟然是:


    她現在真的過分依賴【真實之眼】。


    剛才但凡她關於【真實之眼】的判斷錯了,此刻她已經命喪黃泉。


    “冉冉!”


    一切發生得太快,安仔才被冉冉甩到安全區域就看見巨斧朝她劈下,此刻雖不知鐵衛為何停下,他仍舊快被嚇沒半條命。


    “你快過來!”他麵色蒼白,著急地催促著冉冉。


    冉冉吐出一口濁氣,往眾人的方向走去,可由於她仍然是所有人中距離城門最近的,鐵衛因此邁著沉重的步伐跟在她身後,這情形讓眾人一陣抓狂尖叫。


    冉冉隻得安慰,“暫時不用擔心他,隻要我們沒有靠近城門的舉動,他應該不會輕舉妄動。”


    眾人一臉困惑,不知冉冉是怎麽確定這一點的,冉冉當即將她的所有推測都分享出來。


    花兒當即苦悶道:“可如果不能出城,我們又該怎麽通過這次試煉呢?s級區域得將所有真相和線索都挖掘出來。”


    關於行動的大方向這種重要的事項,安仔早就做好了跟從冉冉的打算,冉冉怎麽說他怎麽做就好,所以此刻他在思考另一個問題。


    “我記得城門口左右兩邊好像各站著一個鐵衛呀…我沒有記錯吧?”


    劉碩點點頭,“的確是兩個。”


    安仔撓撓頭,“那問題來了…另外一個現在去哪兒了?”他一邊問一邊繞過巨大鐵衛的遮擋,企圖看到城門口外的景象,“還在門外麵守著嗎?”


    靜靜從打擊中緩過許多,隻是神情看上去還是很遲緩,給人一種平靜的悲傷感,說起來話來也是慢半拍,“既然是一座城,應該不至於隻有一個出口。”


    安仔睜大眼睛,“你的意思是另一個鐵衛去別的城門守著了?”


    “很有可能。”劉碩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如果鐵衛攻擊人的目的就是不希望有人離開這座城的話,自然需要嚴防死守,兩個鐵衛分開行動也就說得通了。”


    靜靜聞言一驚,猛地抬起頭,“那張鵬…”


    安仔輕“嘶”一聲,“是哦,張鵬被鐵衛嚇跑了,現在應該在城裏亂竄,他應該還沒忘記得出城才能進行下一步…”


    “就是不知道他運氣好不好,萬一遇見另一個鐵衛的話……”


    安仔看著靜靜複雜的神情,忍不住道:“難不成你還擔心他?”


    花兒冷冷開口:“在危險關頭拋下伴侶獨自逃跑的人,完全可以當做死了。”


    她盯著靜靜,“就算明確知道沒死,也請當做他死了。”


    劉碩也麵色難看地補充,“而且這個人的惡劣並不隻有自私,他還極度冷血,雷子是為了救他才死的…”


    “他竟然可以一秒鍾都不猶豫、毫無心理負擔地逃走!”


    “用敗類來概括他都侮辱了‘敗類’這兩個字!”


    靜靜看著眾人,揚起一抹慘白的笑,“我並沒有擔心他的意思,隻是…突然想到,不免嚇了一跳。”


    冉冉這才從沉思中緩過神來,“習慣是一種很可怕的力量,人很難在這麽短的時間裏發生改變,大家不要過於苛責了。”


    “隻要靜靜理智上是明確的就夠了,剩下的事交給時間。”


    又提到雷子,眾人的視線不免瞟向城門口牆根的方向,卻又因為那慘烈的畫麵不敢細看,隻是掃到一角要害怕地移開眼睛。


    冉冉仔細觀察眾人的表情,李建業他們這個六人團隊說到底,是在進入試煉以後迫於生存壓力才臨時組建的,彼此之間的情分差異很大。


    就像劉碩和花兒雖然也為雷子的慘死而驚詫、害怕甚至憤憤不平,但他們的神情中悲傷的占比很少。


    再看李建業…他到現在也沒迴過神來,整個人的魂像是被抽走了。


    冉冉看著他一瞬就蒼老許多的麵容,不免驚訝於她竟然此刻才看到他頭上夾雜的白發以及下巴上冒出的白色胡茬。


    大概是沒有失去徒弟的李建業太過意氣風發,眉眼間的神采完全蓋過了這些滄桑的痕跡。


    此刻他放空了眼神,直直地看著前方,空洞的眼睛又好像什麽也沒有看,直到他察覺到冉冉在觀察他,那雙渾濁且布滿血絲的眼睛才遲鈍地轉向冉冉,像一個命不久矣的重病患者。


    冉冉一時被那種無視一切的眼神攝住。


    從中她讀出來一種意思:


    如果他有能力做到,那他一定會用最殘忍的手段讓鐵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冉冉清晰地看見,李建業在開口說話之前臉上的肌肉微妙地抽動。


    很難想象,這樣脆弱的血肉之下藏著熊熊升騰的驚人怒火。


    李建業指向冉冉身後的鐵衛。


    “…他,到底是什麽?”


    悲痛讓他的聲音沙啞,再加上他的聲音極輕,不仔細聽幾乎難以聽清他話中的內容。


    冉冉微微蹙眉,李建業現在需要的是爆發,不是壓抑。


    壓抑隻會讓他心裏那份恨變得更加駭人。


    安仔見無人迴應李建業,硬著頭皮開口,“這個問題很難有答案,畢竟我們誰也不敢湊上去仔細研究這個大塊頭。”


    李建業垂眸看向冉冉,冷風吹得他嘴唇蒼白又幹燥。


    重要之人的逝去讓他身上隻剩下痛苦,那雙裝滿風霜的衰老眼睛忽然動了動,就像一團幹枯的泥巴忽然裂開,露出還算濕潤鮮活的內裏。


    他看向冉冉。


    “你呢?你也不知道答案嗎?”


    冉冉感覺她像一根救命稻草,正被李建業緊緊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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