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薔從貢院中走出,他腦中迴想著尹可為的話。


    尹可為幾乎是向他明示了溫推官的幕後之人,正是寧國府的賈珍,並親自手書了入國子監的推薦帖。


    尹可為的話證實了賈薔的猜測,賈薔非常清楚賈珍絕對不會擺手。


    不過他有了秀才身份,等入了國子監後,就算是賈珍想要動他,在沒有實證的情況下,也無法輕易將他如何了。


    國子監的學子這一層身份,可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護身符。


    再一次從人群中走出,就看到老順頭激動的小跑到他的麵前。


    “恭喜老爺賀喜老爺!”老順頭躬下身子祝賀道。


    “先迴府再給你看賞!”賈薔擺了擺手說道。


    坐上馬車的賈薔,透過車窗看到貢院門口真正是人間悲喜的匯集之地。


    考中秀才代表著正式成為文人的一員,雖然隻是文人中最低的一批,但從今以後就可以自稱讀書人了。


    另外,秀才也是以後參加鄉試的必須一環,秀才還有相應的福利。


    秀才可以免除徭役,不用再給官府免費當苦力,可以有數畝田地免稅。


    還可以遇到官不用跪拜,犯了錯誤,不用刑罰,想要解除這種待遇,那麽必須要將這個功名摘掉才行,而秀才在穿戴這方麵可以穿盤領長衫,頭上戴著方巾,腳上穿長靴。


    秀才還可以佩劍,出門隨便遊學,不會受到任何限製,若是普通老百姓,出遠門還會有官府開的路引。


    可以說成為了秀才,在社會地位方麵成為了另一檔的存在。


    當然了,在京城之中,小小的秀才真心算不得什麽,就連低級官員也要小心謹慎行事。


    “走吧!”賈薔將窗簾放下,沉聲說道。


    二進院子隨著賈薔的迴來熱鬧起來,就算是兩個粗使丫頭,也明白主人成為秀才所能夠帶來的好處。


    “老爺,我為您更衣!”翡翠手托著一疊衣服,淺笑著對賈薔說道。


    “難為你了,倒是準備的仔細!”賈薔一看衣服的款式,就知道這是秀才才能夠穿戴的一套儒衫。


    翡翠開心的為賈薔換上了儒衫,包括頭頂上的儒巾,身上盤領蘭衫,腳上一雙繡了梅竹的長靴。


    雖然由於賈薔的身高還很矮,但這一身穿上後,特有的儒雅之氣在這小小的身體上顯露出來。


    賈薔看著衣服上的密密針腳,以及不經意處的刺繡,這都是翡翠一個月時間中趕製出來的。


    淡淡的感動在他心中升起,對於這個家他總算是有了些認可。


    “翡翠,下午跟著我一起去胭脂鋪看看!”他想了想對翡翠說道。


    “真的?!”翡翠眼前一亮,強忍住跳起的衝動道。


    身為女孩子,本就對胭脂這類化妝之物有興趣,跟了賈薔一個月,她用的妝品都是從賈府中帶出來的,有些用的差不多了。


    她也有些傍身的銀子,這一個月時間卻是沒有機會去購買胭脂水粉。


    未時,還是老順頭駕著馬車,載著賈薔與翡翠離開了家。


    賈薔一身儒衫,腰間掛著那柄從寧國府帶出來的短劍。


    他的身高就算是有長劍,也無法帶出來,短劍倒是正合適。


    穿著這一身下了馬車,他抬頭看了一眼屬於自己的胭脂鋪。


    胭脂鋪的位置不錯,整條街道很是繁華,到底是賈府的產業,賈家產業在京城中都占據著比較好的位置。


    翡翠先一步走進了胭脂鋪,夥計連忙上前,卻發現這位女客並沒有如正常購買者一般,而是四處查看起鋪內的裝飾。


    這種形象就如同看自家的布置,讓夥計想開口的話都忘了。


    賈薔跟著進入,這才讓翡翠想到了需要做的事。


    “將你們掌櫃的叫來見過東家!”翡翠故做老成的對夥計說道。


    夥計先是一怔,很快就反應過來。


    胭脂鋪換了主人這件事,在一個月前就交割了,那被派到胭脂鋪中的賈府管事離開,所有的帳目全都移交到了掌櫃手中。


    不管是掌櫃的,還是鋪中的三個夥計,都人心惶惶的過了一個月,今天總算是等來了新東家。


    “東家您先等著!”夥計向著賈薔躬身行了一禮說道,隨後他轉身就向著鋪內跑去,口中叫道:“掌櫃的,新東家來了!”


    “小東子,怎麽這麽沒規矩,大喊大叫的!”鋪後的簾子打開,聽聞到聲音的胖掌櫃斥聲道。


    不過隨著簾子打開,胖掌櫃也聽清了小東子所說的話,他的目光跟著看到了賈薔。


    “薔二爺,終於等到您了!”胖掌櫃臉上露出了虛偽的激動之色,胖胖的身子速度不慢,幾步就來到了賈薔麵前。


    “翡翠,將契約給他看下!”賈薔淡淡的對翡翠吩咐道。


    翡翠取出了店鋪的房契與店契,這表明了賈薔對於這間鋪子完全的所有權。


    胖掌櫃掃過了兩張契約,其實哪怕不看契約,他也知道事情的真假。


    胖掌櫃是見過賈薔的,是遠遠見過,可一直沒有忘記賈薔的相貌。


    “薔二爺,不用看,寧國府已經通知我了!”胖掌櫃連連擺手說道,他跟著看了賈薔身上的儒衫裝扮,神色更加的恭敬道:“小的叫馬宏利,是本店的掌櫃!”


    “馬掌櫃,寧國府的帳我不管,將這一個月的帳目拿來給我看看!”賈薔擺手讓翡翠收起契約,然後向馬掌櫃吩咐道。


    “您先到後麵喝杯茶,我這就去拿帳本。”馬掌櫃向賈薔做了請的動作,又向小東子使了個眼色。


    小東子掀開了門簾,歡迎賈薔入內。


    賈薔沒有拒絕,他走進了房間。


    胭脂鋪除了前麵的店鋪,後麵還有個小院,以及兩間房間。


    一些正在製備的胭脂水粉放在木架上,接受著陽光的晾曬,也使得這院子充溢著一股濃鬱的香味。


    在院子的中間,放著一張矮桌,邊上一張木椅,看的出來之前馬掌櫃就是在這裏休息的,矮桌上的茶水還在。


    小東子上前收斂茶具,卻是被翡翠一把接過,翡翠可不放心外人為賈薔準備的茶水。


    沒一會兒,馬掌櫃就拿來了帳冊,翡翠也將茶水送上。


    賈薔一隻手拿起茶杯,輕呡了一口,另一隻手翻開了帳冊。


    帳冊是進出庫帳,一個小小的胭脂鋪,帳冊上的內容極多。


    胭脂鋪中有的貨物是直接購買的成品,有些則是購買的原材料,再經由夥計們的製作成為成品。


    而製備過程中又有許多種材料的消耗,大大小小的帳目讓帳冊顯得極其複雜。


    一旁站著的馬掌櫃,胖胖的臉上,一雙眼睛內滿是狡黠。


    自從得到了消息,知曉接手胭脂鋪的是十二歲的賈薔,而賈薔是被趕出寧國府的,他就知道自己的好運來了。


    他可不相信憑借著賈薔,能夠查出他做的手腳。


    可惜他並不知道,對於賈薔而言,這種多加多減的數學題,是多麽的簡單。


    賈薔要了紙筆,他邊看帳冊邊寫。


    馬掌櫃站在邊上,看著賈薔寫的那些古怪的數字,不知其中的意思。


    賈薔是將帳冊上大寫的數字,改為了阿拉伯數字,然後再進行運算。


    帳冊一頁頁的翻過,直到最後一頁完結,賈薔手中書寫的動作也停止了。


    “馬掌櫃,這帳冊上有一百三十六兩的誤差,一個月交割的材料數,我需要核對庫房!”賈薔淡淡的說道。


    這個時候的馬掌櫃,頭發上流的汗,從胖胖的臉上滑落,有汗珠落到了眼睛上,他也不敢去擦。


    他自己做的帳,如何不知道貪了多少,可他花費了不少心力做的帳目,這一會兒功夫就被算了個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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