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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臣光曰:古之君子,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隱。隱非君子之所欲也。人莫已知而道不得行,群邪共處而害將及身,故深藏以避之。王者舉逸民,揚仄陋,固為其有益於國家,非以徇世俗之耳目也。是故有道德足以尊主,智能足以庇民,被褐懷玉,深藏不市,則王者當盡禮而致之,屈已以訪之,克已以從之,然後能利澤施於四表,功烈格於上下。蓋取其道不取其人,務其實不務其名也。</b>


    <b>  臣司馬光曰:古代的正人君子,當國家政治清明時,他就出來做官,國家政治暴虐時,他就隱退為民。隱退為民,本來不是正人君子所願意的。但他們深知,沒有人真正了解自己,則正道不能得到推行,而和一群奸佞之輩共事,終將傷害自己,所以,才隱藏自己的才能,遠遠躲開。聖明的君王之所以選用避世隱居的逸民和提拔出身卑微的人,原本是因為他們對國家有益,並不是以此來迎合世俗的視聽。所以,在道德上足以使君主尊敬,在智慧和才能上足以庇護百姓的人,就猶如身穿粗布衣而懷有美玉一樣,深藏不售。而聖明的君王應該竭盡禮節,將他徵聘到手;降低自己的身分,向他請教;克製自己,聽從他的意見。然後,才能使恩澤普施於四方,功業留傳千古。因為聖明的君王所用的是隱士逸民的治國方法,而不是隱士逸民本身,因此,必須注重實際效果,而不是徒求虛名。</b>


    <b>  其或禮備而不至,意勤而不起,則姑內自循省而不敢強致其人,曰:豈吾德之薄而不足慕乎?政之亂而不可輔乎?群小在朝而不敢進乎?誠心不至而憂其言之不用乎?何賢者之不我從也?苟其德已厚矣,政已治矣,群小遠矣,誠心至矣,彼將扣閽而自售,又安有勤求而不至者哉!荀子曰:“耀蟬者,務在明其火,振其木而已;火不明,雖振其木,無益也。今人主有能明其德,則天下歸之,若蟬之歸明火也。”或者人主恥不能致,乃至誘之以高位,脅之以嚴刑。使彼誠君子邪,則位非所貪,刑非所畏,終不可得而致也;可致者,皆貪位畏刑之人也,烏足貴哉!</b>


    <b>  如果禮節很完備,情意很殷勤,而賢才仍不願出來做官,則聖明的君王不應該採取強製手段,而應該冷靜地深自反省:難道是我的品德太薄,而不值得他仰慕?政治太混亂使他無法輔佐?奸佞當權,使他不敢出來做官?我的誠意不夠,使他憂慮自己的意見不會被採納?為什麽賢才不接受我的徵聘?假如我的品德已厚,朝政已清明,奸佞已疏遠,誠意已到,那麽,賢才定將叩門求見而自薦,哪裏會有再三徵召而不肯應聘的!荀子說:“晚上燃火捕蟬,必須把火光照亮,再搖動樹枝就行了。如果火光不亮,隻搖樹枝,也沒有用處。而今,君王如能發揚厚德,則天下的人都會歸心,猶如蟬去投奔亮光。”有些人主因賢才不應徵聘而感到羞恥,於是,用高位來引誘他,用嚴刑峻法來威脅他。假如他是一個真正的正人君子,則對高位一定不貪婪,對嚴刑一定不畏懼,君主最終還是得不到他。能夠得到的,都是貪圖高位和貪生怕死的人,又怎麽值得尊重呢?</b>


    <b>  若乃孝弟著於家庭,行誼隆於鄉曲,利不苟取,仕不苟進,潔己安分,優遊卒歲,雖不足以尊主庇民,是亦清修之吉士也;王者當褒優安養,俾遂其誌。若孝昭之待韓福,光武之遇周黨,以勵廉恥,美風穀,斯亦可矣,固不當如範升之詆毀,又不可如張楷之責望也。</b>


    <b>  如果能以孝悌著稱於家庭,品行高尚聞名於鄉裏,不要不義之財,不採取不正當手段謀求做官,潔身自好,安守本分,悠然自得地過日子,雖然才能不足以輔佐君主和造福百姓,但也還屬於品行潔美的善人。聖明的君王,應該給予褒獎和優待,成全他的誌向。如漢昭帝對待韓福,光武帝對待周黨,用以砥礪廉恥之心,美化風俗,這也就可以了。實在不應該如範升,去加以詆毀,也不要如張楷,加以指責和抱怨。</b>


    <b>  至於飾偽以邀譽,釣奇以驚俗,不食君祿而爭屠沽之利,不受小官而規卿相之位,名與實反,心與跡違,斯乃華士、少正卯之流,其得免於聖王之誅幸矣,尚何聘召之有哉!</b>


    <b>  至於那些作假偽裝來竊取榮譽,以奇特的舉動驚動世人,提高聲望,不要朝廷俸祿而和屠夫酒販一樣爭利,拒絕做小官而想爬上宰相和九卿的高位的人,他們的名與實恰恰相反,心裏想的和行動做的完全不一樣,他們就是華士、少正卯之流,得免於聖明君王的誅殺,就是很幸運的了,還有什麽值得徵召的?</b>


    <b>  [9]時又征廣漢楊厚、江夏黃瓊。瓊,香之子也。厚既至,豫陳漢有三百五十年之厄以為戒,拜議郎。瓊將至,李固以書逆遺之曰:“君子謂伯夷隘,柳下惠不恭。不夷不惠,可否之間,聖賢居身之所珍也。誠欲枕山棲穀,擬跡巢、由,斯則可矣;若當輔政濟民,今其時也。自生民以來,善政少而亂俗多,必待堯、舜之君,此為士行其誌終無時矣。嚐聞語曰:‘者易缺,者易汙。’盛名之下,其實難副。近魯陽樊君被徵初至,朝廷設壇席,猶待神明,雖無大異,而言行所守,亦無所缺;而毀謗布流,應時折減者,豈非觀聽望深,聲名太盛乎!是故俗論皆言‘處士純盜虛聲’。願先生弘此遠謨,令眾人嘆服,一雪此言耳!”瓊至,拜議郎,稍遷尚書僕射。瓊昔隨父在台閣,習見故事;及後居職,達練官曹,爭議朝堂,莫能抗奪。數上疏言事,上頗採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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