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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7]班超久在遙遠的邊域,因年老而思念故鄉,上書請求迴國。奏書說:“我不敢企望能到酒泉郡,但願能活著進入玉門關。現在派遣我的兒子班勇隨同安息國的進貢使者入塞,趁我尚在人世,讓班勇親眼看到中原的風土。”奏書呈上,朝廷久不答覆。班超的妹妹曹大家上書說:“蠻夷生性欺老,而班超已經年邁,隨時可能故世,卻久不被人替代。我擔心這將打開奸惡的源泉,使蠻夷萌生叛逆之心。但大臣們都隻顧眼前,不肯作長遠考慮。如果猝然有變,班超力不從心,將對上損害國家累世建立的功業,對下毀棄忠臣竭力經營的成果,實在是令人痛惜!因此,班超萬裏之外表示忠誠,陳述困苦急迫之情,伸長脖頸遙望,至今已經三年,但朝廷卻沒有考慮批準他的請求。我曾聽說,在古代,十五歲當兵,六十歲復員,也有休息之日,年老便不再任職。因此我膽敢冒死代班超哀求,請在班超的餘年,讓他能夠活著迴來,再次看到京都城闕和皇家宮庭,使國家沒有遠方的憂慮,西域沒有猝然的變故,而班超也能蒙受周文王埋葬骸骨的厚恩和田子方哀憐老馬的仁慈。”和帝被班超的奏書所感動,於是召班超迴國。本年八月,班超抵達洛陽,被任命為射聲校尉。九月,班超去世。</b>


    <b>  超之被征,以戊己校尉任尚代為都護,尚謂超曰:“君侯在外國三十餘年,而小人猥承君後,任重慮淺,宜有以誨之!”超曰:“年老失智。君數當大位,豈班超所能及哉!必不得已,願進愚言:塞外吏士,本非孝子順孫,皆以罪過徙補邊屯;而蠻夷懷鳥獸之心,難養易敗。今君性嚴急,水清無大魚,察政不得下和,宜盪佚簡易,寬小過,總大綱而已。”超去,尚私謂所親曰:“我以班君當有奇策,今所言,平平耳。”尚後竟失邊和,如超所言。</b>


    <b>  班超被召,戊己校尉任尚受命繼任西域都護。任尚對班超說:“您在外國三十多年,而由我接替您的職務,責任重大,但我的見識短淺,希望您能予以指教!”班超說:“我年紀已老,智力衰退,而您多次擔任高官,難道我班超能比得上嗎!一定要我提建議,我就想貢獻一點愚見。塞外的官吏士兵,本來就不是孝子順孫,都是因為犯有罪過,而被遷徒塞外,守邊屯戌。而西域各國,心如鳥獸,難於扶植,卻容易叛離。如今您性情嚴厲急切,但清水無大魚,明察之政不得人心,應當採取無所拘束、簡單易行的政策,寬恕他們的小過,隻總攬大綱而已。”班超走後,任尚私下對自己的親信說:“我以為班君會有奇策,而他今天所說的這番話,不過平平罷了。”任尚後來終於斷送了西域和平,正如班超的預言。</b>


    <b>  [8]初,太傅鄧禹嚐謂人曰:“吾將百萬之眾,未嚐妄殺一人,後世必有興者。”其子護羌校尉訓,有女曰綏,性孝友,好書傳,常晝修婦業,暮誦經典,家人號曰“諸生”。叔父陔曰:“嚐聞活千人者子孫有封。兄訓為謁者,使修石臼河,歲活數千人,天道可信,家必蒙福。”綏後選入宮為貴人,恭肅小心,動有法度,承事陰後,接撫同列,常克己以下之,雖宮人隸役,皆加恩借,帝深嘉焉。嚐有疾,帝特令其母、兄弟入親醫藥,不限以日數,貴人辭曰:“宮禁至重,而使外舍久在內省,上令陛下有私幸之譏,下使賤妾獲不知足之謗,上下交損,誠不願也!”帝曰:“人皆以數入為榮,貴人反以為憂邪!”每有宴會,諸姬競自修飾,貴人獨尚質素,其衣有與陰後同色者,即時解易,若並時進見,則不敢正坐離立,行則僂身自卑,帝每有所問,常逡巡後對,不敢先後言。陰後短小,舉指時失儀,左右掩口而笑,貴人獨愴然不樂,為之隱諱,若己之失。帝知貴人勞心曲體,嘆曰:“修德之勞,乃如是乎!”後陰後寵衰,貴人每當禦見,輒辭以疾。時帝數失皇子,貴人憂繼嗣不廣,數選進才人以博帝意。陰後見貴人德稱日盛,深疾之;帝嚐寢病,危甚,陰後密言:“我得意,不令鄧氏復有遺類!“貴人聞之,流涕言曰:“我竭誠盡心以事皇後,竟不為所。今我當從死,上以報帝之恩,中以解宗族之禍,下不令陰氏有人豕之譏。”即欲飲藥。宮人趙玉者固禁止之,因詐言“屬有使來,上疾已愈”,貴人乃止。明目,上果瘳。及陰後之廢,貴人請救,不能得;帝欲以貴人為皇後,貴人愈稱疾篤,深自閉絕。冬,十月,辛卯,詔立貴人鄧氏為皇後;後辭讓,不得已,然後即位。郡國貢獻,悉令禁絕,歲時但供紙墨而已。帝每欲官爵鄧氏,後輒哀請謙讓,故兄騭終帝世不過虎賁中郎將。</b>


    <b>  [8]當初,太傅鄧禹曾對人說:“我率領百萬兵眾,卻不曾錯殺一人,後世必有子孫興起。”他的兒子、護羌校尉鄧訓,有個女兒名叫鄧綏,性情孝順友愛,喜好讀書,經常白天學習婦女的活計,晚上誦讀儒家經典,家人稱她為“女學生”。她的叔父鄧陔說:“我曾聽說,救活一千人的,子孫將會受封。我的兄長鄧訓當謁者時,奉命修石臼河,每年救活數千人。天道可以信賴,我家必定蒙福。”後來,鄧綏被選入後宮,當了貴人。她謙恭小心,舉止合乎法度,侍奉陰皇後和同其他嬪妃相處時,總是克製自己,居人之下。即使是對宮人和作雜役的奴僕,也都施以恩惠和幫助。和帝對她深為讚賞。鄧綏曾患病,和帝特命她的母親和兄弟入宮照料醫藥,不限定天數。鄧綏辭讓說:“皇宮是最重要的禁地,而讓外戚久住在內,上會給陛下召來寵幸私親的譏諷,下將使我遭到不知足的非議,上下都要受損,我實在不願如此!”和帝說:“人們都以親屬多次進宮為榮耀,你反而以此為憂慮嗎!”每逢宴會,嬪妃們都爭著修飾自己,唯獨鄧貴人喜歡樸素無華。她的衣服如有和陰皇後一樣顏色的,便立即脫下換掉。若是和陰皇後同時進見,則不敢正坐或並立,行走時微躬上身,表示自己身分卑微。每當和帝有所詢問,她總是退讓在後,不敢先於陰皇後開口。陰皇後身材矮小,舉止時有不合禮儀之處,左右隨從之人掩口竊笑,唯獨鄧貴人憂而不樂,為陰皇後隱瞞遮掩,仿佛是自己的過失一樣。和帝知道鄧貴人的苦心和委屈,嘆息道:“修養德性的辛勞,竟達到這種樣子!”後來,陰皇後失寵,鄧貴人每當遇到和帝召見,就借病推辭。當時和帝接連失去皇子,鄧貴人擔心後嗣不多,屢次挑選才人進獻,以博取和帝的歡心。陰皇後見鄧貴人的德望一天比一天高,十分嫉妒。和帝曾經臥病,情況非常危險,陰皇後暗中說:“我若是能夠得意,就不讓鄧家再留下活口!”鄧貴人聽到這番話,流淚說道:“我全心全意地侍奉皇後,竟然得不到她的護佑。我今天應當跟隨皇上去死,上報皇上的大恩,中解家族的災禍,下不使陰氏如呂太後那樣有‘人彘’的譏諷。”說完,就要喝毒藥自殺。有個叫趙玉的宮人堅決阻止她,於是謊稱:“適才有差人來,皇上的病已經好了。”鄧貴人這才作罷。次日,和帝果然病癒。及至陰皇後被罷黜,鄧貴人求情挽救,沒有成功。和帝打算將鄧貴人立為皇後,而鄧貴人卻愈發謙恭,她聲稱病重,閉門深居,把自己隔絕起來。本年冬季,十月辛卯(二十四日),和帝下詔,將鄧貴人立為皇後。鄧貴人表示辭讓,不得已,然後才即位為皇後。她下令:各郡、各封國一律不再進貢物品,每年四季隻供應紙墨而已。每當和帝想封鄧氏家族官爵時,鄧皇後總是苦苦哀求,表示謙讓。因此,在和帝生前,她的哥哥鄧騭的官職沒有超過虎賁中郎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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