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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及援討武陵蠻,軍次下雋,有兩道可入,從壺頭則路近而水,從充則塗夷而運遠。耿舒欲從充道;援以為棄日費糧,不如進壺頭,扼其喉咽,充賊自破;以事上之,帝從援策。進營壺頭,賊乘高守隘,水疾,船不得上;會暑甚,士卒多疫死,援亦中病,乃穿岸為室以避炎氣。賊每升險鼓譟,援輒曳足以觀之,左右哀其壯意,莫不為之流涕。耿舒與兄好侯書曰:“前舒上書當先擊充,糧雖難運而兵馬得用,軍人數萬,爭欲先奮。今壺頭竟不得進,大眾怫鬱行死,誠可痛惜!前到臨鄉,賊無故自致,若夜擊之,即可殄滅,伏波類西域賈胡,到一處輒止,以是失利。今果疾疫,皆如舒言。”得書奏之,帝乃使梁鬆乘驛責問援,因代監軍。</b>


    <b>  到後來,馬援征討武陵蠻人,大軍到達下雋。有兩條道路可入蠻界:一從壺頭,這條路近而水勢深險;一從充縣,這條路是坦途,但運輸線太長。耿舒主張走充縣,馬援卻認為那樣會消耗時日和軍糧,不如進軍壺頭,扼住蠻人咽喉,則充縣之敵將不攻自破。兩種意見上報朝廷,光武帝批準了馬援的戰略。於是漢軍進兵壺頭。蠻賊登高,把守險要,水流湍急,漢軍艦船不能上行。適逢酷暑,很多士兵患瘟疫而死,馬援也被傳染,於是在河岸鑿窟棲身以避暑熱。每當蠻賊爬到高處擂鼓吶喊,馬援便蹣跚跛行著察看敵情,左右隨從無不為他的壯誌所感而哀痛流淚。耿舒在給他哥哥好侯耿的信中寫道:“當初我曾上書建議先打充縣,盡管糧草運輸困難,但兵馬前進無阻,大軍數萬,人人奮勇爭先。而如今竟在壺頭滯留,官兵憂愁抑鬱,行將病死,實在令人痛惜!前在臨鄉,敵兵無故自來,如果乘夜出擊,就可以將他們全殲。但馬援就像個作生意的西域商人,所到之處,處處停留,這就是 失利的原因。現在果然遇到了瘟疫,完全同我預言的一樣。”耿收到信後上奏朝廷,於是光武帝派梁鬆乘驛車前去責問馬援,並就此代理監軍事務。</b>


    <b>  會援卒,鬆因是構陷援。帝大怒,追收援新息侯印綬。初,援在交趾,常餌薏苡實,能輕身,勝障氣,軍還,載之一車。及卒後,有上書譖之者,以為前所載還皆明珠文犀。帝益怒。</b>


    <b>  正當此時,馬援去世,梁鬆乘機陷害馬援。光武帝大怒,下令收迴馬援的新息侯印信。當初,馬援在交趾時經常服食薏苡仁,因為此物可使身體輕健,抵禦瘴氣。班師時,曾載迴了一車。等到馬援死後,卻有人上書誣告他當初用車載的全是上好的珍珠和犀角。於是光武帝益發憤怒。</b>


    <b>  援妻孥惶懼,不敢以喪還舊塋,稿葬域西,賓客故人,莫敢吊會。嚴與援妻子草索相連,詣闕請罪。帝乃出鬆書以示之,方知所坐,上書訴冤,前後六上,辭甚哀切。</b>


    <b>  馬援的妻子兒女又慌又怕,不敢將馬援的棺柩運迴祖墳,便草草葬在城西。他門下的賓客舊友,沒有人來祭弔。馬嚴和馬援的妻子把自己用草繩捆綁起來,連在一起,到皇宮門口請罪。於是光武帝拿出梁鬆的奏書給他們看,他們方才得知馬援的罪名,便上書鳴冤,前後共六次,情辭十分哀傷悲切。</b>


    <b>  前雲陽令扶風朱勃,指闕上書曰:“竊見故伏波將軍馬援,拔自西州,欽慕聖義,間關險難,觸冒萬死,經營隴、冀,謀如湧泉,勢如轉規,兵動有功,師進輒克。誅鋤先零,飛矢貫脛;出征交趾,與妻子生訣。間復南討,立陷臨鄉,師已有業,未竟而死;吏士雖疫,援不獨存。夫戰或以久而立功,或以速而致敗,深入未必為得,不進未必為非,人情豈樂久屯絕地不生歸哉!惟援得事朝廷二十二年,北出塞漠,南渡江海,觸冒害氣,僵死軍事,名滅爵絕,國土不傳,海內不知其過,眾庶未聞其毀,家屬杜門,葬不歸墓,怨隙並興,宗親怖栗,死者不能自列,生者莫為之訟,臣竊傷之!夫明主於用賞,約於用刑,高祖嚐與陳平金四萬斤以間楚軍,不問出入所為,豈復疑以錢穀間哉!願下公卿,平援功罪,宜絕宜續,以厭海內之望。”帝意稍解。</b>


    <b>  前任雲陽縣令、扶風人朱勃前往皇宮門闕上書說:“我看見已故的伏波將軍馬援,從西州崛起,欽敬仰慕皇上聖明仁義,歷經艱險,萬死一生,在隴、冀兩地征戰。他的智謀如泉水一樣噴湧不絕,行動如轉動圓規一樣靈活迅速。他用兵戰無不勝,出師攻無不克。剿伐先零時,飛箭曾射穿他的小腿;出征交趾時,以為此行必死,曾與妻兒訣別。過了不久又再度南征,很快攻陷臨鄉,大軍已經建立功業,但未完成而馬援先死。軍官士兵雖然遭受瘟疫,而馬援也沒有獨自生還。戰爭有以持久而取勝的,也有因速戰而敗亡的;深入敵境未必就正確,不深入也未必為不對。論人之常情,難道有樂意久駐危險之地不生還的嗎?馬援得以為朝廷效力二十二年,在北方出塞到大漠,在南方渡江漂海。他觸冒瘟疫,死在軍中,名聲被毀,失去爵位,封國失傳。天下不知他所犯的過錯,百姓不知對他的指控。他的家屬緊閉門戶,遺體不能歸葬祖墳。對馬援的怨恨和嫌隙一時並起,馬氏家族震恐戰慄。已死的人,不能自己剖白;活著的人,不能為他分辯,我為此感到痛心!聖明的君王重於獎賞,輕於刑罰。高祖曾經交給陳平四萬斤金用以離間楚軍,並不問帳目與用途,又豈能疑心那些錢穀的開銷呢?請將馬援一案交付公卿議論,評判他的功罪,決定是否恢復爵位,以滿足天下人的願望。”光武帝之怒稍有消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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