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


    <b>  天下之勢方病大,一脛之大幾如要,一指之大幾如股,平居不可屈伸,一二指,身慮無聊。失今不治,必為錮疾,後雖有扁鵲,不能為已。病非徒也,又苦。元王之子,帝之從弟也;今之王者,從弟之子也。惠王之子,親兄子也;今之王者,兄子之子也。親者或亡分地以安天下,疏者或製大權以逼天子,臣故曰非徒病也,又苦。可痛哭者,此病是也。</b>


    <b>  “目前天下的形勢,正如同一個人得了足腫病一樣,一隻小腿幾乎與腰一樣粗,一個腳指幾乎與大腿一樣粗,平常屈指伸腰的活動都不能如意,一兩個腳指搐痛,全身都無法應付。錯過目前時機不給以醫治,必定成為無法醫治的頑症,以後即便是有扁鵲那樣的神醫,也無能為力了。目前的病還不僅僅是得了浮腫,還遭受著腳掌反轉不能行走的折磨。楚元王的兒子,是皇帝陛下的堂弟;可現在的楚王,卻是陛下堂弟的兒子了。齊悼惠王的兒子,是陛下的親侄子;可現在的齊王,卻是陛下侄子的兒子了。與陛下血緣很親近的人,有的還沒有被封立為王,以穩定天下,而那些與陛下血緣很疏遠的人,有的卻已經手握大權,開始形成對天子的威脅了。所以我才說國家形勢之險惡,不僅僅如同人得了浮腫一樣,還遭受著腳掌反轉不能行走的折磨。我所說應該為之痛哭的,就是這個疾病。</b>


    <b>  天下之勢方倒縣。凡天子者,天下之首。何也?上也。蠻夷者,天下之足。何也?下也。今匈奴侮侵掠,至不敬也;而漢歲致金絮采繒以奉之。足反居上,首顧居下,倒縣如此,莫之能解,猶為國有人乎?可為流涕者此也。</b>


    <b>  “天下的形勢,如同一個人正在腳朝上,頭朝下倒吊著一樣。天子是天下的頭顱。為什麽這樣說?天子是尊貴的君主。被稱為蠻夷的四方部族,是天下的雙腳。為什麽這樣說?因為他們是卑賤的臣屬。現在匈奴態度傲慢,侮辱朝廷,侵奪地方,劫掠人民,極為不敬,但是漢朝廷卻要每年向匈奴奉送黃金、絲綿和采邑的絲織品。雙腳反而在上,頭顱卻在下麵,這樣倒吊著,誰也不能解救,國家到了如此地步,能說國家有賢人嗎?這是值得人們為之流涕悲傷的。</b>


    <b>  今不獵猛敵而獵田彘,不搏反寇而搏畜菟,玩細娛而不圖大患,德可遠加而直數百裏外威令不勝,可為流涕者此也。</b>


    <b>  “現在陛下不去進攻強敵而去獵取野豬,不捕捉造反的盜賊而去捕捉圈養的兔子,沉湎於微不足道的娛樂之中而不考慮消除大患,威德聲望本來可以遠播,但現在距離長安隻有數百裏外的地方,朝廷的威望和政令沒有效力了。這又是值得為之流涕悲傷的事。</b>


    <b>  今庶人屋壁得為帝服,倡優下賤得為後飾;且帝之身自衣皂綈,而富民牆屋被文繡;天子之後以緣其領,庶人孽妾以緣其履;此臣所謂舛也。夫百人作之不能衣一人,欲天下亡寒,胡可得也;一人耕之,十人聚而食之,欲天下亡飢,不可得也;饑寒切於民之肌膚,欲其亡為奸邪,不可得也。可為長太息者此也。</b>


    <b>  “現在平民居住的房屋,可以用皇帝的衣飾材料裝飾牆壁;地位下賤的妓女戲子,可以用皇後的頭飾來打扮自己。況且,皇帝自己身穿粗絲黑衣服,而那些富民卻用華麗的繡織品去裝飾房屋牆壁;天子的皇後用來加在衣領的邊飾,平民的小妾卻用來裝飾鞋。這就是我所說的悖亂。如果一百個人生產出來的絲綿綢緞滿足不了一個富人穿用,要想使天下人不受寒冷之苦,怎麽能辦到呢;一個農夫耕作,卻有十個人聚來分食吃,要想使天下人不受飢挨餓,是不可能的;天下百姓饑寒交迫,要想使他們不做奸邪的事,是不可能的。這是應該為之深深嘆息的。</b>


    <b>  商君遺禮義,棄仁恩,並心於進取;行之二歲,秦俗日敗。故秦人家富子壯則出分,家貧子壯則出贅;借父鋤,慮有德色;母取箕帚,立而誶語;抱哺其子,與分並倨;婦姑不相說,則反唇而相稽;其慈子、耆利,不同禽獸者亡幾耳。今其遺風餘俗,猶尚未改,棄禮義,捐廉恥日甚,可謂月異而歲不同矣。逐利不耳,慮非顧行也;今其甚者殺父兄矣。而大臣特以簿書不報、期會之間以為大故,至於俗流失,世壞敗,因恬而不知怪,慮不動於耳目,以為是適然耳。夫移風易俗,使天下迴心而鄉道,類非俗吏之所能為也。俗吏之所務,在於刀筆、筐篋而不知大體。陛下又不自憂,竊為陛下惜之!豈如今定經製,令君君、臣臣、上下有差,父子六親各得其宜!此業壹定,世世常安,而後有所持循矣;若夫經製不定,是猶渡江河亡維楫,中流而遇風波,船必覆矣。可為長太息者此也。</b>


    <b>  “商鞅拋棄禮義和仁愛恩惠,心思全在於進取;他的新法在秦國推行了兩年,使秦國的風俗日益敗壞。所以秦國的人,家中富有的,兒子長大成人就與父母分家,家庭貧窮的,兒子長大後就出去當卑賤的贅婿;兒子借農具給父親,臉上就顯示出施恩的表情;母親來拿簸箕掃帚,立即遭到責罵;兒媳抱著懷中吃奶的嬰兒,竟與公爹並排而坐;媳婦與婆婆關係不好,就公開爭吵。秦人隻知慈愛兒子、貪求財利,這與禽獸已經沒有多少差別了。直到現在,秦人的這種殘餘風俗還未改變,拋棄禮義,不顧廉恥的風俗,一天比一天嚴重,可以說是每月都在發展,每年都有不同。人們在做某件事之前,並不考慮它是否應該做,而隻考慮能不能獲取利益。現在甚至已有子弟殺其父兄的了。而朝廷大臣隻把郡縣地方官員不在規定期限內向朝廷上交統計文書作為重大問題,對於風俗的惡化,世風的敗壞,卻安然不覺驚怪,耳聞目睹都不能引起注意,認為那是理所當然的事。移風易俗,使天下人迴心歸向正道,這不是庸俗的官吏能做到的。庸俗的官吏隻能做一些處理文書檔案的工作,而不知道治國的大體。陛下自己又不憂慮這些問題,我私下為陛下感到惋惜!怎麽不現在就確定根本製度,使君主像君主,臣子像臣子,上上下下各有等級,秩序井然,使父子六親各自得到他們應有的地位呢!這一製度一確立,後世子孫可以久安,而後代君主就有了可以遵循的準則了。如果不確立根本製度,就如同橫渡江河卻沒有纜繩和船槳一樣,行船到江河中心遇到風波,就一定會翻船。這是值得深深嘆息的。


    </b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柏楊白話版資治通鑑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柏楊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柏楊並收藏柏楊白話版資治通鑑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