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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齊王出亡之衛,衛君辟宮舍之,稱臣而共具。齊王不遜,衛人侵之。齊王去奔鄒、魯,有驕色;鄒、魯弗內,遂走莒。楚使淖齒將兵救齊,因為齊相。淖齒欲與燕分齊地,乃執王而數之曰:“千乘、博昌之間,方數百裏,雨血沾衣,王知之乎?”曰:“知之。”“嬴、博之間,地坼及泉,王知之乎?”曰:“知之。”“有人當闕而哭者,求之不得,去則聞其聲,王知之乎?”曰:“知之。”淖齒曰:“天雨血沾衣者,天以告也;地坼及泉者,地以告也;有人當闕而哭者,人以告也。天、地、人皆告矣,而王不知誡焉,何得無誅!”遂弒王於鼓裏。</b>


    <b>  齊王出逃到衛國,衛國國君讓出宮殿給他居住,向他稱臣並供給日常用度。齊王卻傲慢不遜,衛國人氣憤地攻擊他,齊王又出奔到鄒、魯國,仍舊麵有驕色;鄒、魯兩地閉門不納,齊王又出奔莒地。楚國派淖齒率軍前來救援齊王,被任命為齊相。淖齒卻想與燕國瓜分齊國,於是抓住齊王數說他的罪過:“千乘、博昌之間的方圓幾百裏地,下血雨浸濕衣服,你齊王知道嗎?”齊王迴答:“知道。”“嬴、博之間,大地崩塌,泉水上湧,你齊王知道嗎?”迴答:“知道。”“有人堵著宮門哭泣,卻不見人影,離開時又音響可聞,齊王你知道嗎?”迴答:“知道。”淖齒說:“天降血雨,是上天警告你;地崩泉湧,是大地警告你;人堵著宮門哭,是人心在警告你。天、地、人都警告,而你卻不知改悔,你還想不死嗎!”於是在鼓裏這個地方將齊王處死。</b>


    <b>  荀子論之曰:國者,天下之利勢也。得道以持之,則大安也,大榮也,積美之源也。不得道以持之,則大危也,大累也,有之不如無之;及其綦也,索為匹夫,不可得也。齊、宋獻是也。</b>


    <b>  荀況論之曰:國家,集中了天下的利益和權勢。有道行的人主持,可以得到大的安樂,大的榮耀,成為幸福的源泉。無道行的人主持,卻帶來大的危險,大的拖累,有君王的地位還不如沒有;等到形勢極度惡化,他即使想當一個普通老百姓,也做不到了。齊王、宋康王便是如此。</b>


    <b>  故用國者義立而王,信立而霸,權謀立而亡。</b>


    <b>  所以治理國家的君主如果提倡禮義,就可以稱王,樹立信譽就可以稱霸,玩弄權術則必然滅亡。</b>


    <b>  挈國以唿禮義,而無以害之。行一不義,殺一無罪,而得天下,仁者不為也。然扶持心國,且若是其固也。之所與為之者之人,則舉義士也。之所以為布陳於國家刑法者,則舉義法也。主之所極然,帥群臣而首響之者,則舉義誌也。如是,則下仰上以義矣,是基定也。基定而國定,國定而天下定。故曰:以國濟義,一日而白,湯、武是也。是所謂義立而王也。</b>


    <b>  領導國家提倡禮義,就無人可以加害於他。即使做一件壞事、殺一個無辜的人便可以得到天下,仁愛的人也不會去幹。君主守定意誌,維護國家,堅如磐石,以此禮待他人,就可以產生眾多的仁人誌士。以此條陳布置國家刑事法律,就可以製定出良好的法律。君主極力如此主張,再率領群臣以身作則,就可以樹立起禮義的風尚。這樣,屬下能夠以禮義綱常尊崇上司,統治基礎就穩定了,基礎穩定國家便安定,國家安定則天下平定。因此說:用國家的權力推行禮義,一天就可以做到眾人皆知,商湯王、周武王便是如此,即所謂的以提倡禮義而稱王。</b>


    <b>  德雖未至也,義雖未濟也,然而天下之理略奏矣,刑賞已諾信於天下矣,臣下曉然皆知其可要也。政令已陳,雖睹利敗,不欺其民;約結已定,雖睹利敗,不欺具與;如是,則兵勁城固,敵國畏之;國一綦明,與國信之;雖在僻陋之國,威動天下,五伯是也。是所謂信立而霸也。</b>


    <b>  即使道德還未達到完美,禮義也沒有做到完善,然而已經可以掌握治理天下的大致條理。做到賞罰分明,取得天下的信任,使臣屬清楚地看到它的重要性。政令一經頒布,不管成功還是失敗,都不欺騙百姓;條約已經締結,不管有利還是無利,都不欺騙合作的鄰國。這樣,才能軍隊強勁,城池堅固,使敵對國家畏懼。國家的方針一貫而明確,友邦就予以信任。即使是偏僻的小國,也可以威震天下。春秋時期的齊、晉、宋、秦、楚五霸主便是如此,即所謂的以樹立信譽而稱霸。</b>


    <b>  挈國以唿功利,不務張其義,齊其信,唯利之求;內則不憚詐其民而求小利焉,外則不憚詐其與而求大利焉。內不修正其所以有,然常欲人之有,如是,則臣下百姓莫不以詐心待其上矣。上詐其下,下詐其上,則是上下析也。如是,則敵國輕之,與國疑之,權謀日行而國不免危削,綦之而亡,齊、薛公是也。故用強齊,非以修禮義也,非以本政教也,非以一天下也,綿綿常以結引馳外為務。故強,南足以破楚,西足以詘秦,北足以敗燕,中足以舉宋,及以燕、趙起而攻之,若振槁然,而身死國亡,為天下大戮,後世言惡則必稽焉。是無他故焉,唯其不由禮義而由權謀也。</b>


    <b>  帶領國家追逐功利,不申張正義,不遵守信用,唯利是圖;對內不惜為 了一點小利去欺騙人民,對外為了追求大的利益不怕欺騙友邦。對內不好好治理自己已有的東西,卻常常覬覦別人的成果。這樣,臣下百姓就無不以奸詐之心對待上司。上欺下,下瞞上,於是上下關係分崩離析。這樣,便使敵對國家輕視,友好國家不信任,權術泛濫而國家日益削弱,走向極端,終於滅亡,齊王、孟嚐君便是如此。齊王要強大齊國,不去提倡禮義,不去修明政治,不去統一天下的思想,隻是成年累月地騎馬在外麵征戰。所以齊國強大的時候,向南能夠打敗楚國,向西能夠逼迫秦國,向北可以戰勝燕國,在中原能夠征服宋國。然而燕國、趙國一旦群起而攻齊,便如摧枯拉朽。齊王身死國亡,成為天下共同聲討的對象,後世提起暴君總要舉他為例。這不是別的原因,就是因為他不崇尚禮義而沉溺權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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