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張儀向秦武王建議:“為大王您考慮,東方發生事變,大王才能乘機多割得土地。我聽說齊王十分憎恨我,我居留在哪裏,齊國必定要去攻打。我請求讓我這個不肖之人到魏國去,齊國必定要討伐魏國,齊國、魏國正打得難解難分的時候,大王便可以乘機攻打韓國,進軍三川,挾持天子,掌握天下的版圖,這是帝王大業呀!”秦王允許張儀到魏國去。齊國果然出兵攻魏,魏王十分驚恐。張儀安慰說:“大王不要擔心!讓我來退掉齊兵。”於是派他的手下人到楚國,借使臣之口對齊王說:“大王把張儀託付給秦國的辦法真厲害呀!”齊王問:“怎麽講?”楚國使者說:“張儀離開秦國本來就是與秦王定下的計謀,想讓齊、魏兩國互相攻擊而秦國乘機奪取三川地方。現在大王您果然攻打魏國,正是對內勞民傷財,對外結仇鄰國,而使張儀重新獲得秦王的信任。”齊王聽罷,下令退兵迴國。張儀在魏國做了一年的國相,便去世了。


    儀與蘇秦皆以縱橫之術遊諸侯,致位富貴,天下爭慕效之。又有魏人公孫衍者,號曰犀首,亦以談說顯名。其餘蘇代、蘇厲、周最、樓緩之徒,紛紜遍於天下,務以辯詐相高,不可勝紀;而儀、秦、衍最著。


    張儀與蘇秦都以合縱、連橫的政治權術遊說各國,達到富貴的高位,使天下人爭相效法。還有個魏國人公孫衍,名號犀首,也以能說會道著稱。其餘的蘇代、蘇厲、周最、樓緩之流,紛紜而起,遍於天下,務必以詭辯詐術一爭高下,多得舉不勝舉。然而還要數張儀、蘇秦、公孫衍當時名聲最為顯赫。


    孟子論之曰:或謂:“公孫衍張儀豈不大丈夫哉;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天下熄?”孟子曰:“是惡足為大丈夫哉!君子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正道,得誌則與民由之,不得誌則獨行其道,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詘,是之謂大丈夫。”


    孟軻論之曰:有人說:“公孫衍、張儀難道不是大丈夫嗎?他一怒而使各國恐懼,安居時又能使兵火息滅。”孟軻說:“那豈能稱得上大丈夫!君子處世堂堂正正,行天下之正道,得誌便帶領百姓,同行正道,不得誌便潔身自好,獨行正道,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這才能算得是大丈夫。”


    揚子《法言》曰:或問:“儀、秦學乎鬼穀術而習乎縱橫言,安中國者各十餘年,是夫?”曰:“詐人也,聖人惡諸。”曰:“孔子讀而儀、秦行,何如也?”曰:“甚矣鳳鳴而鷙翰也!”“然則子貢不為歟?”曰:“亂而不解,子貢恥諸。說而不富貴,儀、秦恥諸。”或曰:“儀、秦其才矣乎,跡不蹈已?”曰:“昔在任人,帝而難之。不以才乎?才乎才,非吾徒之才也!”


    揚雄《法言》曰:有人問:“張儀、蘇秦學習鬼穀子的智術,運用合縱、連橫的道理,各自使中國得到十幾年的安定,是這樣嗎?”迴答說:“騙人術。聖人對此十分厭惡。”又問:“讀孔子的書而做張儀、蘇秦那樣的事,怎麽樣呢?”迴答說:“這好像有鳳凰般的嗓音卻長著兇鳥的羽毛,糟透了!”再問:“然而孔子的弟子子貢不正是這樣幹的嗎?”迴答說:“子貢為的是排難解紛,張儀、蘇秦為的是謀取富貴,遊說的目的不同。”有人問:“張儀、蘇秦能不蹈前人舊轍,也算是卓越的人才吧?”迴答說:“上古時舜帝對奸佞之人加以拒斥,能說不考慮才幹嗎?那種人才倒是有才,但不是我們所認為的才幹!”


    [2]秦王使甘茂誅蜀相莊。


    [2]秦王派甘茂誅殺蜀國國相陳莊。


    [3]秦王、魏王會於臨晉。


    [3]秦王、魏王在臨晉相會。


    [4]趙武靈王納吳廣之女孟姚,有寵,是為惠後。生子何。


    [4]趙武靈王娶吳廣的女兒吳孟姚為惠後,十分寵愛她,生下兒子趙何。


    六年(壬子、前309)


    六年(壬子,公元前309年)


    [1]秦初置丞相,以樗裏疾為右丞相。


    [1]秦國設置丞相職務,任命樗裏疾為右丞相。


    七年(癸醜、前308)


    七年(癸醜,公元前308年)


    [1]秦、魏會於應。


    [1]秦國、魏國在應城舉行會議。


    [2]秦王使甘茂約魏以伐韓,而令向壽輔行。甘茂令向壽還,謂王曰:“魏聽臣矣,然願王勿伐!”王迎甘茂於息壤而問其故。對曰:“宜陽大縣,其實郡也。今王倍數險,行千裏,攻之難。魯人有與曾參同姓名者殺人,人告其母,其母織自若也。及三人告之,其母投杼下機,逾牆而走。臣之賢不若曾參,王之信臣又不如其母,疑臣者非特三人,臣恐大王之投杼也。魏文侯令樂羊將而攻中山,三年而拔之。反而論功,文侯示之謗書一篋。樂羊再拜稽首曰:‘此非臣之功,君之力也!’今臣,羈旅之臣也,樗裏子、公孫挾韓而議之,王必聽之,是王欺魏王而臣受公仲侈之怨也。”王曰:“寡人弗聽也,請與子盟!”乃盟於息壤。秋,甘茂、庶長封帥師伐宜陽。


    [2]秦王派甘茂去約定魏國共同進攻韓國,又讓向壽作他的助手。甘茂命令向壽迴國對秦王說:“魏國倒是聽從了我的安排,不過我希望大王您不要進攻韓國!”秦王在息壤迎接甘茂,詢問原因,甘茂迴答說:“宜陽是個大縣,其實應屬郡一級。現在大王您下令麵對多重險隘,不遠千裏,發兵進攻,是很困難的。魯國有個與曾參同姓名的人殺了人,有人告訴曾參的母親,他的母親仍舊織布,泰然自若。等到先後來了三個人告訴她同樣的事情,曾參母親也扔下機杼,跳牆逃走了。我的賢良不如曾參,大王您對我的信任又不如曾參的母親,猜疑我的人更不止三個人,所以我怕大王您將來也會有扔下機杼的舉動。再說當年魏文侯任命樂羊為大將進攻中山國,三年才攻下。迴來論功行賞,魏文侯向樂羊出示別人的指控書,多達一筐。樂羊一再叩頭行禮說:‘這不是我的功勞,實在要歸功於您信任啊!’現在我甘茂,是個寄居秦國的外籍人,樗裏子、公孫將來抓住韓國的事情來攻擊我,大王一定會聽信他們。那時攻宜陽前功盡棄,結果是大王您背棄了與魏王的約定,而我遭受韓國國相公仲侈的怨恨。”秦王說:“我不會聽他們的,可以和你起誓!”於是兩人在息壤立下誓言。秋季,甘茂和名叫封的庶長率領大軍前去攻打宜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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