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成侯鄒忌惡田忌,使人操十金,卜於市,曰:“我,田忌之人也。我為將三戰三勝,欲行大事,可乎?”卜者出,因使人執之。田忌不能自明,率其徒攻臨淄,求成侯;不克,出奔楚。


    [2]齊國成侯鄒忌嫉恨田忌的赫赫戰功,便派人拿著十金,去集市上算卦,問道:“我是田忌手下的人,田將軍率軍作戰三戰三勝,現在是舉行登位大事的時候了嗎?”待到算卦人出來,鄒忌令人把他抓住,準備以此傾陷田忌。田忌無法洗刷清楚,一氣之下率親丁攻打國都臨淄,想抓住鄒忌,卻不能取勝,隻好出逃楚國。


    二十九年(辛巳、前340)


    二十九年(辛巳,公元前340年)


    [1]衛鞅言於秦孝公曰:“秦之與魏,譬若人有腹心之疾,非魏並秦,秦即並魏。何者?魏居嶺厄之西,都安邑,與秦界河,而獨擅山東之利,利則西侵秦,病則東收地。今以君之賢聖,國賴以盛;而魏往年大破於齊,諸侯畔之,可因此時伐魏。魏不支秦,必東徙,然後秦據河、山之固,東鄉以製諸侯,此帝王之業也。”公從之,使衛鞅將兵伐魏。魏使公子將而禦之。


    [1]公孫鞅對秦孝公說:“秦國與魏國的關係,譬如人有心腹大患,不是魏國吞併秦國,就是秦國攻占魏國。為什麽呢?魏國東麵是險厄山嶺,建都於安邑城,與秦國以黃河為界,獨享崤山以東的地利。它強盛時便向西侵入秦國,窘困時便向東收縮自保。現在秦國在您的賢明領導下,國勢漸強;而魏國去年大敗於齊國,各國都背棄了與它的盟約,我們可以乘此時攻伐魏國。魏國無法抵抗,隻能向東遷徙。那時秦國據有黃河、崤山的險要,向東可以製服各諸侯國,就奠定了稱王稱霸的宏偉大業。”秦孝公聽從了他的建議,派公孫鞅率兵攻打魏國。魏國也派公子為將軍前來抵抗。


    軍既相距,衛鞅遺公子書曰:“吾始與公子歡;今俱為兩國將,不忍相攻,可與公子麵相見盟,樂飲而罷兵,以安秦、魏之民。”公子以為然,乃相與會;盟已,飲,而衛鞅伏甲士,襲虜公子,因攻魏師,大破之。


    兩軍對壘,公孫鞅派人送信給公子,寫道:“當年我與公子您交情很好,現在都成為兩軍大將,不忍心互相攻殺。我們可以見麵互相起誓結盟,暢飲之後罷兵迴國,以使秦國、魏國的百姓安心。”公子信以為真,便前來赴會。兩方盟誓已畢,正飲酒時,公孫鞅事先埋伏下的甲士衝出來,俘虜了公子,又乘勢攻擊魏軍,使其大敗。


    魏惠王恐,使使獻河西之地於秦以和。因去安邑,徙都大梁。乃嘆曰:”吾恨不用公叔之言!”


    魏惠王聞知敗訊,十分驚恐,派人向秦國獻出河西一帶的地方以求和。此後他離開安邑,遷都到大梁。這時才嘆息說:“我真後悔當年不聽公叔痤的話殺掉公孫鞅!”


    秦封衛鞅商於十五邑。號曰商君。


    秦國封賞給公孫鞅商於地方的十五個縣。於是他號稱為商君。


    [2]齊、趙伐魏。


    [2]齊國、趙國攻打魏國。


    [3]楚宣王薨,子威王商立。


    [3]楚國楚宣王去世,其子商繼位為楚威王。


    三十一年(癸未、前338)


    三十一年(癸未,公元前338年)


    [1]秦孝公薨,子惠文王立。公子虔之徒告商君欲反,發吏捕之。商君亡之魏;魏人不受,復內之秦。商君乃與其徒之商於,發兵北擊鄭。秦人攻商君,殺之,車裂以徇,盡滅其家。


    [1]秦國秦孝公去世,其子即位為秦惠文王。因公子虔的門下人指控商君要謀反,便派官吏前去捕捉他。商君急忙逃往魏國,魏國人拒不接納,把他送迴到秦國。商君隻好與他的門徒來到封地商於,起兵向北攻打鄭。秦國軍隊向商君進攻,將他斬殺,車裂分屍,全家老小也被殺光。


    初,商君相秦,用法嚴酷,嚐臨渭論囚,渭水盡赤。為相十年,人多怨之。趙良見商君,商君問曰:“子觀我治秦孰與五大夫賢?”趙良曰:“千人之諾諾,不如一士之諤諤。仆請終日正言而無誅,可乎?”商君曰:“諾。”趙良曰:“五大夫,荊之鄙人也,穆公舉之牛口之下而加之百姓之上,秦國莫敢望焉。相秦六七年而東伐鄭,三置晉君,一救荊禍。其為相也,勞不坐乘,暑不張蓋。行於國中,不從車乘,不操幹戈。五大夫死,秦國男女流涕,童子不歌謠,舂者不相杵。今君之見也,因嬖人景監以為主;其從政也,淩轢公族,殘傷百姓。公子虔杜門不出已八年矣。君又殺祝歡而黥公孫賈。《詩》曰:‘得人者興,失人者崩。’此數者,非所以得人也。君之出也,後車載甲,多力而駢脅者為驂乘,持矛而操戟者旁車而趨。此一物不具,君固不出。《書》曰:‘恃德者昌,恃力者亡。’此數者,非恃德也。君之危若朝露,而尚貪商於之富,寵秦國之政,畜百姓之怨。秦王一旦捐賓客而不立朝,秦國之所以收君者豈其微哉!”商君弗從。居五月而難作。


    起初,商君在秦國做國相時,製訂法律極為嚴酷,他曾親臨渭河處決犯人,血流得河水都變紅了。他任國相十年,招致很多人的怨恨。一次,趙良來見商君,商君問他:“你看我治理秦國,與當年的五大夫百裏奚誰更高明?”趙良說:“一千個人唯唯諾諾,不如有一個人敢於直言不諱。請允許我全部說出心裏的意見,而您不加以怪罪,可以嗎?”商君說:“好吧!”趙良坦然而言:“五大夫,原是楚國的一個鄉野之人,秦穆公把他從卑賤的養牛郎,提拔到萬民之上、無人可及的崇高職位。他在秦國做國相六七年,向東討伐了鄭國,三次為晉國扶立國君,一次拯救楚國於危難之中。他做國相,勞累了也不乘車,炎熱的夏天也不打起傘蓋。他在國中視察,從沒有眾多車馬隨從前擁後唿,也不舞刀弄劍咄咄逼人。五大夫死的時候,秦國的男女老少都痛哭流涕,連兒童也不再唱歌謠,舂米的人也不再唱舂杵的謠曲,以遵守喪禮。現在再來看您。您起初以結交主上的寵幸心腹景監為進身之途,待到掌權執政,就淩辱踐踏貴族大家,殘害百姓。弄得公子虔被迫杜門不出已經有八年之久。您又殺死祝歡,給公孫賈以刺麵的刑罰。《詩經》中說:‘得人心者興旺,失人心者滅亡。’上述幾件事,可算不上是得人心。您的出行,後麵尾隨大批車輛甲士,孔武有力的侍衛在身邊護衛,持矛揮戟的武士在車旁疾馳。這些保衛措施缺了一樣,您就絕不出行。《尚書》中說:‘倚仗仁德者昌盛,憑藉暴力者滅亡。’上述的幾件事,可算不上是以德服人。您的危險處境正像早晨的露水,沒有多少時間了,卻還貪戀商於地方的富庶收入,在秦國獨斷專行,積蓄下百姓的怨恨。一旦秦王有個三長兩短,秦國用來逮捕您的罪名還會少嗎?”商君沒有聽從趙良的勸告。隻過了五個月就大難臨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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