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李子冀第一次走進長春園,其實說的簡單些就是環境優美,百花齊放,還帶著雅致的大自然。


    在這裏幾乎能夠看見一切花草樹木,甚至經過發展還做出了小而精美的山川河流,能在長安城這樣的地方建造出如此巨大精致的園林,可想而知花費一定不會少。


    而花費不少,所獲得的收益就一定是更加巨大的。


    “王風那小子今天竟然沒有來找你。”


    走在長春園裏,許多人自然都是認識李子冀的,還包括一些前來遊蕩的權貴公子等,見到李子冀後都是眼中帶著驚喜,然後遠遠打著招唿,還有關係略近的也會特意走上前寒暄幾句,更多人看向李子冀的目光都帶著敬畏。


    畢竟浮萍山一事實在是足夠震驚天下,所帶來的連鎖反應更是令人咋舌,最出名的就是武夷山大長老身死的事情,當時這消息傳出來同樣是震驚了不少勢力,所有人都知道這是武夷山掌教對後黨伸手進武夷山所做出的迴應。


    之前三千院態度不明武夷山掌教可能還有所顧忌,現在三千院滅了浮萍山,那武夷山掌教自然也就沒忌諱了,消息傳迴武夷山第二天就出手斬殺了大長老以及其那個要去浮萍湖療傷的兒子。


    整個過程三千院都展現出了十足的強硬,最關鍵是,皇後依然無動於衷。


    果果道:“兄長難得迴來,我當然要留在家裏陪你,才不和他出去。”


    當年什麽都不懂的小丫頭轉眼也快要長大了,李子冀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然後繼續漫無目的的逛著,他來這裏當然不是真的對這裏的景色感興趣,他隻是需要去感受,感受壓在自己心頭的那巨大壓力,在不同的時刻,不同的地方,去麵對那股壓力。


    那股來自書癡的壓力。


    從在清風雅舍提起筆開始,他的身體就在變得越來越重,越來越重,即便隻是說話這種小事都需要耗費很大的氣力。


    這是一場博弈。


    從長春園走出去的時候外麵已經下起了毛毛細雨,實在太微弱,以至於甚至都不需要打傘。


    “祁連。”


    李子冀朝身後輕輕喊了一聲,祁連便帶著數名侯爵府的護衛快步走了過來,他們一直都在跟著果果,有時候在明處,有時候在暗處。


    “帶果果迴清風雅舍。”


    祁連自然早就察覺出了李子冀的異樣,也看見了那一直跟在後方的書癡,哪怕是現在,書癡也毫不避諱的一同站在長春園的出口處,遠遠望著李子冀。


    “公子,要不要我請人處理書癡?”


    祁連的語氣裏壓抑著怒意,連帶著說話也不客氣,他可不管書癡是不是儒山的長老,隻要李子冀點頭,他立刻就會去都衛禁軍請人出手。


    李子冀微微搖頭,微笑道:“我正要去侯爵府。”


    祁連聞言緊張的情緒稍稍鬆緩了一些,他知曉西風一直守在侯爵府,李子冀若是去到了西風麵前,書癡一定是沒辦法的。


    看著祁連帶著果果離開,李子冀臉上的笑容這才收斂下去,身子一個踉蹌險些摔倒,伸手撐在一旁的樹幹上方才勉強支撐住,他感覺身上的壓力越來越重,像是背著無數座山峰,唿吸也跟著愈發急促起來。


    但他依然沒有迴頭去看書癡,而是在短暫的休息過後朝著侯爵府走了過去。


    書癡輕輕皺眉,似乎沒想到李子冀竟然能堅持如此長久的時間,繼續遠遠跟著,隻要他一直在李子冀身邊,那股子壓力就會越來越大。


    快到傍晚,李子冀走進了侯爵府,看見了早已經在院中等待著他的西風。


    “要我出手?”


    西風問道。


    李子冀搖了搖頭,也不顧被雨水打濕的地麵是否幹淨,直接坐了下去,道:“若是要你出手,那豈不是很沒意思?”


    西風道:“書癡並沒有真的用自身實力壓迫你,他隻是讓你感到壓力,可以說這是一種心理上的壓迫。”


    沒錯,從頭到尾書癡其實都沒有用自己的修為境界去針對李子冀,他隻是站在距離李子冀不遠的地方,用自身的存在為其帶去心理上的壓力。


    李子冀自然而然會思考書癡為什麽會找他,為什麽明明已經找上門卻又不說話,為什麽一直站在外麵,隻要他思考這些問題,壓力就已經在心頭積蓄。


    直到某一瞬間的爆發,當李子冀意識到這股壓力出現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壓力就會像風卷落葉,越來越多,越來越重。


    換句話說,這些壓力其實都是李子冀帶給自己的,但書癡是源頭,對方懂得如何利用雙方的心理進行壓迫。


    李子冀道:“我很清楚這一點。”


    書癡有事要找他,卻又不想率先開口,因為在這種事情上雙方無論誰先開口就意味著誰落入了下風,一旦落入下風,就無法再撼動對方。


    所以才有了這場心理上的博弈,書癡在逼李子冀先開口。


    李子冀在盡力破開這股壓力,從提筆寫下難得糊塗四個字開始,再到如今,這場博弈已經持續了一整天的時間。


    西風問道:“你準備怎麽做?”


    李子冀道:“其實我已經開始習慣了,我所需要,也僅僅隻是走進侯爵府這一瞬間而已。”


    無論書癡多強,無論書癡對於這場博弈多麽的自信,歸根結底導致李子冀壓力越來越大的原因就是因為書癡的目光從未有一刻離開過他的身體。


    但這是侯爵府。


    當李子冀走進侯爵府後,就注定了書癡的目光會從他的身上消失,他等的就是這一刻。


    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在巨大的壓力下微微有些酥麻,李子冀輕輕放緩了唿吸,然後又重新走出了侯爵府。


    書癡就站在府門對麵。


    看見李子冀出現之後眉頭皺的更深,他不明白為何李子冀明明已經進去,卻又再度出來。


    李子冀依然沒有看他,而是抬頭看著順著簷下流淌成珠簾的雨滴,下午時分的毛毛細雨到現在已經變得很大,他的心跳陡然之間跳動的極快。


    人在承擔巨大壓力時,會清晰地感到心髒憋悶難受,仿佛隨時都要炸開一般。


    李子冀感受著自己急速跳動的心髒卻露出了享受的神情,他的血液流淌速度也隨之加快,就連氣海都開始沸騰起來。


    輕盈,從未有過的輕盈充滿身體,就好像是衝破了某種桎梏。


    蒼白的麵色肉眼可見的恢複正常,李子冀朝大雨中伸出了一根手指,他的指尖觸碰到了一滴雨,然後整座興寧坊的大雨都在一瞬間停頓在了半空中。


    緊接著就是一道劍吟。


    無數停滯的雨滴被撕碎成粉末,李子冀忽然笑了起來,從離開清風雅舍後第一次將目光放到了書癡的身上。


    書癡大驚,他終於明白了為何李子冀要再度走出來,因為這一整天的時間李子冀都在借著和他的博弈來錘煉自己的劍意和道心。


    在壓力承擔到極限的時候自侯爵府裏一進一出,微弱的改變就像是鐵匠的巨錘砸在了劍身上,發生了質的改變。


    破碎的雨重新落到了地麵。


    書癡難以想象,世上竟然會有這樣的人。


    ......


    ......


    ps:(嗯,寫的真好啊,這是誰的部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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