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它太快了,薑晚婉想抓住卻連尾巴都沒有碰到,腦子有些悶。


    “董家……你得罪董家的人了?”程文遠一拳砸在床上,“董鶴爵這個老匹夫,他敢動你,兒子,你的事我會和你爺爺說,爹也不會放過他們。”


    “不要自暴自棄,我現在就去找大夫,肯定還有希望。”


    哪怕有最後一絲希望,程文遠都不會放棄。


    程文遠把手搭在程含章消瘦露骨的手背上,似乎好久……都沒有摸過兒子的手了。


    程文遠看著小糯糯紅著眼睛說:“孩子長得像你,也不像你,你小時候比他還要胖一些,四五歲還有個小將軍肚,你媽讓你少吃點,收著點肚子,你還不高興。”


    “淩雪出生後,你媽走了,那年開始你就不怎麽吃飯,也不愛笑,到初中你像變了個孩子。”


    “怪爸沒能耐,沒有你大伯通天手腕,你和淩雪從小被時關和思樂笑話,我記得有那麽一年,我出去應酬,你給我寫信,說爸爸你過年迴來吧,我長大了,以後我給你依靠。”


    程文遠痛苦地捂住臉:“從那以後,你入伍參軍,把大房光芒遮蓋下去。”


    “有你在,我再也不用去應酬,不用看你大伯白眼……淩雪穿上了喜歡的裙子,什麽課外書都隨便看,兒子……這輩子,爸虧欠你太多,你別走……”


    “求你了。”


    說起小時候的事情,程含章還是有印象的,他忍不住笑了:“別哭了,有點男人的樣子。”


    “我死了沒關係,行疆同我親如兄弟,以後他會收養糯糯,你可以把他認成幹兒子,有他在,我死也瞑目。”


    入伍後,他經曆太多,早已經不是幼時的他。


    現在想想,那個時候過得還是很幸福的,他和淩雪會因為程文遠從遠處帶迴來的難吃死了的餅幹高興一個月,也會拿著程文遠雕刻的四不像的木雕玩具到處炫耀。


    程時關從小就玩國外帶迴來的,機械模型玩具,他也從來不羨慕,父母的愛從不分貴賤。


    哪怕隻是一把木頭玩具。


    程文遠聽這話搖了搖頭,他沒說的是,旁人始終是旁人,怎麽能代替自己的兒子。


    門外,不知道什麽時候醒過來的程淩雪靠著牆壁慢慢滑下去,她捂住嘴不敢發出聲音,蹲在地上哭得幾近昏厥。


    程含章身體不好,醒了一會兒要休息。


    薑晚婉抱著小糯糯,沈行疆扶著程文遠出去,慢慢走到外麵,沈行疆把門合上。


    薑晚婉看到程淩雪哭得眼睛都腫成核桃,也是心疼:“我們送你們去程團長分配的家屬院,然後帶你們吃點東西。他肯定不願意看到你們難受的樣子。”


    程淩雪向來堅強,她站起來幫沈行疆分擔了一部分行李,鼻音厚重道:“謝謝晚婉……姐。”


    以前薑晚婉見到她,要叫她小姑。


    她剛才聽到,薑晚婉的丈夫稱唿大哥為哥哥,她自然不能根據程時關那邊稱唿了。


    外麵下著雨,雨密如霧,籠罩著軍區各個角落,樹葉花草被雨水澆灌的顏色更加深了。


    土路泥濘不好走,找來軍車送他們去家屬院。


    程含章的家屬院離沈行疆不是很遠,布局差不多,院落小園帶著連排兩房。


    區別是薑晚婉把自家院子打理得生機勃勃,程含章的院子什麽都沒有種植,隻有房子孤零零立在院子裏。


    好在是夏天,沒有提前燒暖屋子也能住人。


    屋子有些潮濕,沈行疆把行李搬進來放到炕上,開窗通風。


    小糯糯被吵醒,薑晚婉給他換了尿戒子,抱著他在地上哄著,小糯糯有點餓了,砸吧著粉色的小嘴。


    沈行疆二話不說拿著傘去前院壓井水,拎了滿滿一缸水,燒開後給小糯糯衝泡奶粉。


    孩子無疑是可憐的,爹媽都不能照看,又過得不比任何孩子差。


    程文遠和程淩雪在旁邊插不上手,小糯糯吃飽打著奶嗝睡著,躺在炕上唿唿大睡了,程文遠才十分不好意思靠過去看孩子。


    “含章和小糯糯都辛苦你們了,孩子有大名嗎?”


    沈行疆搬來凳子和薑晚婉坐下,自然而然拉過薑晚婉的手幫她揉胳膊:“叫程千帆。”


    程淩雪不敢看小糯糯,她會睹人思人。


    她坐在炕上,眼淚不受控製地往外流:“真的沒有辦法嗎?我哥才二十幾,他還那麽年輕,還有那麽好的未來。”


    薑晚婉搖頭:“沒有了,除非……”


    程淩雪希冀看過來:“除非什麽?”


    薑晚婉蹙眉迴想:“我幼時同我父親出去遊曆,曾經碰到一個年紀不大的姐姐,她年紀輕輕,就用針灸救過心悸停止心跳的人,我記得她家在蘇州南京一代,姓…秦……同她和我父親的交談中聽說,她們祖上從醫,有百種藥方和獨門針法…好像是叫……”


    薑晚婉和薑北望來內蒙是五歲,隔年六歲去了蘇杭一帶。


    她太小了,記得的不多。


    屋裏的人大氣不敢出一口,沈行疆停下手裏的動作,怕自己稍微動一下,把薑晚婉的迴憶嚇跑。


    薑晚婉用力去迴想,想那天大姐姐給她吃的雪人雪糕,想那天發生的事,十幾分鍾後,她額角激出了汗,她終於想起來。


    “叫五通針!”


    “她是我見過最厲害的大夫,她說要和父親去香港,想要找到她,無異於大海撈針,更何況咱們這邊受限製,也不是想去哪裏就去哪裏的。”


    香港,對於現在的人來說,找一個人堪比海裏淘沙。


    沈行疆:“我覺得,不用去香港,可以去蘇州和南京打聽。醫術如此精湛,肯定有認識他們的人,找到熟悉的人,順藤摸瓜,說不定可以找到秦家後人所在位置。”


    泥潭之中見到生機,程文遠坐不住了:“給我找車,我現在就買票過去。”


    程淩雪:“我和你一起去。”


    薑晚婉飛快思索:“可以先去秦淮河那一帶找。”


    “有什麽說道嗎?”程文遠以為薑晚婉又想起些什麽。


    薑晚婉緩緩搖頭:“我也不確定,小糯糯的母親是蘇州人,家在秦淮河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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