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脊肉被拿走好幾天了。


    這幾天王翠霞吃不好,睡不好,好幾天做夢的時候都夢到裏脊肉,肉或煮或炒,該是如何的好吃,如何的有味道。


    一斤肉!


    夠炒多少頓了!


    老百姓一年到頭來能吃幾塊肉,那麽大一塊肉被人搶走,她的心在滴血。


    王翠霞說完委屈哭了,衝老太太訴苦:“娘你給我們評評理,不是我們二房過小年不想拿肉出來,是……是因為我們沒有肉,前幾天,老四媳婦兒以我們分家白住在這為理由,從我們二房討了一斤裏脊肉招待程團長。”


    “她拿了肉,卻從來沒同大家夥兒說過這事,反倒在今個兒拿魚來膈應我們二房,娘,你得給我們做主。”


    她真的忍不了了,那麽大一塊肉,憑啥給她們吃,喂狗還能聽狗叫喚兩聲,老四媳婦兒連句謝謝都沒有,見麵都不知道多和她寒暄幾句,吃了那麽大一塊肉,就跟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薑晚婉樂了。


    牛!


    不愧是你劉野菊,連這種騷借口都想出來了。


    聽到薑晚婉的笑聲,劉野菊顫顫巍巍把飯吃幹淨,小眼睛滴溜溜轉,一看就藏著貓膩。


    魏淑芬明顯不信,出言相勸:“我說翠霞你是不是誤會了,老四媳婦兒不是這樣的人。”


    “一斤裏脊肉對咱來說很貴重,老四現在是脫產人員,拿著國家的津貼,錢都交給老四媳婦兒,老四媳婦兒怎麽會背地裏從你們嘴裏討吃的。再說,就算老四沒錢,我覺得老四媳婦兒吃糠咽菜也絕對不會幹這種事。”


    人晚婉的品性好著呢,反正她不信。


    脫產人員就是不在大隊幹活,不吃大隊糧食的人,半脫產職工是在大隊幹活,但是又有額外工資的人。


    “瞎說!”奶聲奶氣的童音擲地有聲地喊道。


    果果忽然站起來為薑晚婉撐腰:“明明是二嬸嬸偷吃四嬸嬸燉的排骨被四嬸嬸抓住,拿肉賠償四嬸嬸的!”


    她嘴巴油乎乎的,掛著魚肉的湯汁,吃得小肚子都舔起來了。


    小丫頭才三歲,聽明白二伯奶的話,氣得說話都利索不少。


    “四嬸嬸才不會欺負人,是二嬸嬸欺負人不知羞,我們三歲小孩兒都不會去人家鍋裏偷吃。”


    她舉起饅頭般的小拳頭:“四叔,我不會叫別人欺負你婆娘的!”


    “哈哈哈……”沈行疆被小丫頭機靈勁逗得笑出聲,“果果真勇敢。”


    果果美滋滋地對薑晚婉笑了笑,不意外地,流下兩條口水。


    四嬸嬸好好看啊~


    王翠霞的哭聲戛然而止,下意識道:“你個小屁孩兒懂什麽,上一邊去。”


    許蘭冷聲接話:“我閨女沒騙人,那天就是劉野菊偷吃排骨被抓了。”


    “怎麽可能?”王翠霞不敢置信地看著劉野菊。


    劉野菊還在吃,嘴裏嚼著粉條,王翠霞想說不可能,老二媳婦兒這麽大歲數,都當兩個娃的娘了……怎麽會偷吃呢?


    可劉野菊拚命往嘴裏塞東西的動作,讓她懷疑自己的直覺。


    身為劉野菊的枕邊人沈二柱,他太了解劉野菊了,這就是她能幹出來的事,他恨不得找個縫鑽進去。


    沈二柱的臉青紅幾變,最終忍無可忍拿起身邊的筷子向劉野菊砸去:“別吃了!這事兒是不是你幹的?”


    劉野菊被嗆到,咳了半天臉都紅了,咳完,她硬著頭皮狡辯:“不是!那塊肉就是薑晚婉管我要的,她汙蔑我。”


    薑晚婉氣笑了,正要說話,她旁邊響起一個小小的聲音:“四嬸嬸沒有汙蔑你,我親眼看到的,你偷四嬸嬸的排骨吃。”


    說話的是狗孬。


    狗孬也覺得很丟臉,她娘對她不好就算了,還好吃懶做,敢做不敢當,她以後堅決不要做娘這樣的人。


    要做就做四嬸嬸那樣的人。


    漂亮,正直,溫柔。


    薑晚婉沒想到狗孬會在這個時候站出來幫她說話,劉野菊天天打她,她竟然敢站出來作證。


    “你親女兒總不會幫著外人坑你吧,二嫂。”


    誰幫薑晚婉說話劉野菊都不會暴怒,偏偏是狗孬,她氣急敗壞破口大罵:“賠錢貨你要死啊,我是你親娘,你從我肚子裏爬出來的竟然去幫外人,生你的時候我怎麽就沒把你按在廁所用屎淹死你!”


    “養你這麽大,你就這麽吃裏扒外對我,真,真是要氣死我了,你給我滾過來,我弄死你!”


    劉野菊擼起袖子,露出結實古銅色的小臂,麵目猙獰地朝狗孬走過去,沈行疆迴手把狗孬抱到腿上,他掀起眼眸,沒有看劉野菊,而是看向了沈二柱:“二哥,劉野菊有錯在先,狗孬是個好孩子,你是孩子的爹,難道要讓孩子受委屈嗎?”


    狗孬帶著小小的期盼看向沈二柱。


    沈二柱早就沒臉了,臉和脖子漲得通紅:“劉野菊你今天不許動狗孬,你敢打她我們就離婚!”


    這個年代離婚的人少之又少,男人還好,女人要是被男人踹了,會被人戳脊梁骨,再找也隻能找個差的,日子肯定一天不如一天。


    劉野菊慌了,臉上的血色瞬間被抽幹,小腿肚子軟得打顫,跌坐在地:“二……二柱子你說啥呢,你怎麽能和我離婚呢?我就知道,你早就看不上我,嫌棄我生不出兒子了!”


    “夠了!”


    沈老太坐在炕上,沒好氣哼了聲:“兒子兒子,你生了倆閨女,家裏人有誰說過你的不是?兒子閨女都是沈家的娃,你看看你,頭發不梳臉不洗,偷吃撒謊,打罵孩子,有個媳婦兒和做娘的樣子嗎?最看不起你的就是你自己!”


    “劉野菊你要是能聽明白,拗得過勁,你和二柱子的婚姻還能維持下去,你要是一直走不出來,沉浸在自己的脾氣中,不是我嚇唬你,今天的事過去了,你和二柱子早晚也會離婚的。”


    沈老太看到她就吃不下飯:“迴你房裏去,不要耽誤我們過小年。”


    劉野菊坐在地上,被這個罵被那個訓,她們都在欺負她,沒有一個人安慰她,連她的兩個女兒都沒有幫她,貨孬坐在魏淑芬懷裏顫顫巍巍,把魏淑芬當成救命稻草的感覺。


    狗孬坐在沈行疆腿上,看到她的目光警惕地豎起渾身的刺。


    她就說,女兒都是潑出去的水,是賤貨!賠錢貨!


    看看、看看!


    她們老娘被欺負了,兩閨女沒有一個人過來把她扶起來,幫她罵幾句……都說她錯了,現實放在這,她何錯之有!


    沈二柱看她一意孤行的樣子,氣血翻湧上頭,腦子嗡了聲,下地扯著劉野菊的脖領子把她往外拖,抿唇咬牙的樣子嚇死人了。


    劉野菊腿腳並用掙紮,像隻被拖去刑場的豬一樣嗷叫:“沈二柱你放開我,你想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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