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代爾不想評價嚴峻,但是活閻王的兇名卻已經傳開。


    之前,除了少數軍事觀察員、戰地記者及駐華武官外,租界的民眾以及大多數記者都隻知道四行倉庫來了個很厲害的歸國華僑,帶著一個排的國軍連續挫敗了日軍的多次進攻,擊斃日軍好幾百,而且繳獲了兩門平射炮。


    到了現在,更多的信息逐漸曝出來。


    比如說這個華僑姓嚴,綽號活閻王。


    這個活閻王還有一身過硬的軍事素養。


    這一切其實也是嚴峻自己在推波助瀾。


    要不然他也不會接受索菲婭的獨家專訪。


    嚴峻這麽做的目的當然是為了打造人設,然後通過偶像效應激勵國人,尤其是孤軍營的老兵還有正在租界各家醫院養傷的國軍傷員。


    說實話,剛穿越過來的時候嚴峻也沒想那麽多。


    隻是想著趕緊將孤軍營解救出來,然後就突圍。


    但是在四行倉庫跟日軍交了幾次手之後,嚴峻就逐漸萌生了一個想法,其實國軍還是有機會奪迴並且守住上海的。


    因為有現成的戰例可以參照借鑒,那就是某沙!


    某地小霸王雅各往某沙派出了武裝到牙齒的三十萬大軍,還有海空軍以及太空部隊的全方位的加持,結果卻奈何不了某馬斯的三萬遊擊隊,即便對某沙人民實施反人類的物理消除也沒什麽用,某馬斯依然在某沙頑強的生存了下來。


    滯留在租界醫院養傷的國軍傷員或許沒那麽多,但卻比某馬斯的遊擊隊員猛多了,再加上他嚴峻的超越這個時代的戰略思維以及戰術指揮,更是如虎添翼。


    更重要的是,留在上海堅持抗戰更能打擊鬼子,更加有利於民族抗戰。


    正因此,嚴峻開始打造自己的人設,全力爭取滯留在租界的國軍傷員。


    隻不過,正在租界各家醫院養傷的傷員暫時還沒有接觸到嚴峻的消息,倒是進入租界避難的那些青年學生已經被感動到不行了。


    陳明德就是這些青年學生中的一個。


    陳明德之前在英國留學,讀的是建築學,而且就快畢業。


    但是有一天他在報紙上看到中日戰爭全麵爆發的新聞後,便毅然決定迴國,甚至就連即將到手的畢業證書都顧不上。


    也是巧,陳明德乘坐的就是太古輪。


    才剛下船,太古輪居然就遭到炮擊。


    剛開始陳明德還以為是鬼子的炮擊。


    但是很快,陳明德就聽說是四行倉庫的國軍炮擊太古輪。


    這一說法讓陳明德感到無比的震驚,因為在他的印象中,中國人麵對洋人一貫都是唯唯喏喏,比如他們的那個領袖,麵對同胞時重拳出擊,可是麵對洋人時卻卑躬屈膝,領袖尚且如此,底下的國軍將領也就可想而知了。


    在洋人麵前,國軍簡直就是個灰孫子。


    可是今天,國軍竟敢炮擊洋人的太古輪?


    於是陳明德連行李都沒來得及取出來,就直奔四行倉庫。


    但是到了新垃圾橋之後卻被巡警攔住,然後他就看到了從四行倉庫開出的大約一個班的國軍,之後他就隔著蘇州河跟著這隊國軍。


    再然後,陳明德就目睹了發生在河浜大廈外的那幕好戲。


    當那十幾個國軍的槍托雨點般落在那些紅頭阿三的身上,當那些國軍敞開大衣露出綁在身上的炸藥,當那些國軍將白俄商團還有彌粒尖的海軍陸戰隊員收拾得服服貼貼,陳明德感覺渾身的血液都開始燃燒,太他媽提氣了!


    這個時候他腦子裏邊就隻剩一個念頭,他要加入這支部隊。


    於是跟著那隊國軍轉迴到新垃圾橋後,陳明德就試圖過橋。


    在遭到巡警的阻攔後,陳明德直接就越過護欄縱身跳進了冰冷腥臭的蘇州河,打算遊過蘇州河去投奔對岸的國軍。


    跳河的不隻陳明德一個。


    陳明德開了頭之後,更多的青年就下餃子般跳進了蘇州河。


    在亞細亞飯店的左邊有一個京劇戲台,台上正在唱連營寨,扮演甘寧的武生看到學生紛紛跳河的一幕直接串戲,搶了陸遜的戲詞:


    “眾將官,吳侯掛我為帥,征討蜀兵,須要人人努力,個個爭先。”


    “鳴金不齊,號令不退,盔甲不明,刀槍不利,兩軍陣前,營武不整,一概勿犯。倘有不遵者,梟首示眾!”


    眾將士轟然應喏。


    陸遜卻淩亂在風中。


    兄嘚,你搶我唱詞了。


    ……


    河對岸的下村正助和竹下宜豐也看到了這一幕。


    “八嘎!”竹下宜豐咬牙切齒的道,“司令官閣下,這些支那學生肯定是去四行倉庫投奔支那軍的,是否出動狙擊手把他們射殺在蘇州河中?”


    因為現在是冬季,蘇州河水位較淺,所以從交通銀行的二樓以上的窗戶甚至南向的天台都打不著河中的學生,而是必須讓狙擊手前出到蘇州河的岸邊,隔著護欄朝河麵射擊,才能確保射殺過河的學生。


    正因為這,下村正助不讚成這麽做。


    “算了,不過就是幾十個學生而已,沒什麽用的。”


    “而且天也黑了,此時出動狙擊手並非明智之舉。”


    竹下宜豐便立刻不吭聲了,因為對麵的四行倉庫內有一支極擅夜間作戰的小部隊,可以在夜間找到並悄無聲息擄走他們的暗哨。


    搞得現在入夜後都不敢往外麵廢墟派哨兵。


    但是不派哨兵顯然又不行,因為很容易遭到突襲。


    所以現在竹下宜豐很糾結,不知道該怎麽派哨兵?


    竹下宜豐有預感,今天晚上乃至從現在起往後的每一個晚上,對於他們閘北支隊來說都將是無比難熬的時光。


    這時候,腳步聲忽然響起。


    隨即前田律從門外走進來。


    下村正助的臉色便立刻板下來。


    因為他已經知道524團1營迴到四行倉庫的事情。


    前田律的態度還是放得很端正,進來就頓首致謙:“司令官閣下,這次是我大意了,沒想到被羈押在河浜大廈的支那軍竟然會返迴四行倉庫。”


    “前田君,這事不能怪你,我也一樣沒能夠想到。”下村正助擺擺手,接著說道,“現在的問題是接下來該如何處理?還需不需要繼續圍困?”


    竹下宜豐沉聲道:“要不然繼續給公共租界施壓,逼他們放空煤氣?隻要公共租界放空了自來火廠的儲氣罐,帝國海軍的艦炮及轟炸機就可以肆無忌憚的對四行倉庫實施轟炸,那時不要說區區一個營,就是迴來一個師也隻能是炮灰。”


    前田律搖搖頭說:“沒有用,現在已經不是公共租界願不願意放空自來火廠的煤氣,而是支那軍不會允許他們放空煤氣。”


    聽到這話,竹下宜豐立刻就沉默了。


    是啊,中國軍隊的兩門平射炮可就瞄著儲氣罐呢。


    公共租界要是敢放空儲氣罐,中國軍隊絕對會毫不猶豫的發炮。


    好半晌後,竹下宜豐才又接著說道:“如果不能實施大轟炸的話,僅憑戰車、平射炮以及步兵隻怕是很難撕碎四行倉庫的防禦。”


    前田律道:“所以最好還是繼續圍困。”


    下村正助皺眉道:“繼續圍困沒問題,但有些事卻不能聽之任之。”


    說著,下村正助就將一疊報紙遞到了前田律麵前,這是報紙都是岡本季正派人從公共租界送來的,有十幾份之多。


    前田律隨手翻了一下,申報、大公報、中央日報、民國日報等主要報紙都在其中,還有密勒氏評論報的一份特刊,這份周刊居然也加了特刊。


    再看這些報紙的文章,都在吹捧四行倉庫的國軍。


    這支國軍小部隊的指揮官,則更是重點吹捧的對象。


    “驚爆——歸國華僑一槍擊斃日軍少將大川內傳七!”


    “獨家——日本海軍特別陸戰隊第二任司令官遭‘活閻王’擊斃!”


    “悉聞日本海軍特別陸戰隊第三任司令官下村正助已於今日到任,此人是否會淪為‘活閻王’的第三個獵殺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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