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款粉紅色的料子他們都知道,去年的老款,粉紅色帶花卉圖案。


    因為用了新的進口機器,新的工藝,又用了最好的絲,做出來顏色特別鮮亮,水粉色帶著華麗的珠光,讓人眼前一亮。


    花樣子也是精心設計的,真的所有看到料子的人都會心動。


    第二絲綢廠做的時候押了寶,以為會成大爆款,一下子做了1000匹!


    原價也確實是58一米。


    結果去年一年隻賣出去100匹,還有50多匹的買家在求著退貨。


    料子好看是好看,但是真穿不出去。


    太仙、太嫩、太妖、太豔。


    有能力消費得起100多一條裙子的人,一般都有點年紀了,更不適合穿,買給自己女兒穿?小孩子家家的穿太貴的衣服浪費!


    而且70年代的社會環境,真的沒有這顏色裙子的生存空間。


    本來他們是打算出口的,結果老外也不認,全砸手裏了。


    程惠愛不釋手地摸了摸水粉色的料子:“真是難得一見的好料子,我運氣真不錯。”


    “哈哈哈。”曾貴笑了,小眼泛光:“你要多少匹?”


    其他人都靜靜地看著,沒有人來提醒她。


    “38塊錢一米可不行。”程惠道:“20塊錢一米,我都要了。”


    曾貴倒吸口涼氣。


    周圍也是整齊的吸氣聲,接著就是嗤笑。


    真是鄉下人,沒見過世麵,還都要了,她知道一共有多少嗎?這麽傻,活該被騙。


    曾貴本來對這價錢不滿意,但是一聽都要了,他的心就活了。


    這輩子再碰不到第二個這種大冤種了!


    “20塊錢也太低了,我們原價可是58,這都打3折了,但是看在你都要的份上,我去跟領導商量商量。”曾貴道:“不過你可得都要啊,隻有都要才有這個價。”


    程惠這才問道:“你們一共有多少匹?”


    曾貴不想現在告訴她,卻不得不說:“還有正好900匹。”


    才900匹,程惠有些嫌少,等她把這料子賣火了,下次再買可沒這價了。


    “900匹,這麽多啊?”她一臉驚訝,似乎後悔了:“太多了,我不要了。”


    “哎你這人怎麽說話不算數?誠心逗我玩呢?我跟你說,我們這的規矩,開口就是成交!一口吐沫一個釘!你要是反悔,以後再別來我們服裝廠買料子!”


    曾貴眼睛一閃,厲聲道:“說話不算數的人,不但不能在我們廠買料子,我們市的所有紡織廠,你也別想買到一米布料!”


    程惠怕了,小聲嘟囔:“這麽嚴重?怪不得剛才那老女人硬著頭皮也得買,原來還有這規矩。”


    其他人心裏嘀咕,什麽老女人?也被人這麽坑了?今年傻子多?一會兒得去打聽打聽!


    至於這規矩,當然是子虛烏有的,大家爭搶的時候,當然是一口吐沫一個釘,但是隻要沒交錢,迴頭反悔了也不是不行,被人罵幾句丟點人唄。


    眾人眼神思索,不明白曾貴為什麽欺負新人。


    不過這個新人也太好欺負了!


    “買就買。”程惠臉色不好道:“不過我也說了,20塊錢1米我才買!多一分錢我都不要!你再想賣就是強買強賣!”


    曾貴壓下心底的興奮道:“行,你等著,我這就給你問....”


    他怕程惠跑了,道:“走,你跟我一起去見廠長吧。”


    程惠不情不願地跟他去了。


    廠長其實對這價錢也不滿意,20塊錢一米,他們賠了!


    真絲原料很貴的,更何況他們用了進口機器,進口染料,本都迴不來!


    曾貴在旁邊用方言飛快勸他,這料子賭錯了,越放越不值錢,幾年之後就是20塊錢也沒人要,不如現在快刀斬亂麻。


    這廠長也是個有魄力的,而且看著那粉紅色的料子就鬧心,那玩意提醒他當初決策多麽失敗!不如便宜處理了。


    兩人商量好,“押著”不情不願的程惠走了流程。


    簽字之前,程惠道:“你們幫我把料子運到哈市,什麽時候貨上車,我什麽時候給錢,運費我不出。”


    運費雖然不低,但是跟900匹絲綢的錢一比,就是仨瓜倆棗的,廠長同意了,立刻就安排人裝車。


    南來北往的貨運火車還是很多的,每天都有。


    程惠讓他們找個房間給她的“秘書”休息,她親自驗貨裝車。


    別給她來個貨不對版!或者以次充好。


    好在這個絲綢廠還沒有這麽沒下限,裝車的料子跟她看得是一樣的,她也抽樣檢查過幾匹,沒毛病。


    “放心,我們用的是最先進的機器,瑕疵率很低,而且瑕疵品我們都挑出來了,在另外的庫房。”曾貴熱情道。


    900匹,20塊錢一米,60萬,2個京城的工作名額到手!


    他還惦記剩下那20萬。


    “我們還有一些壓箱底的好料子,去看看?”他說道。


    “那就看看。”程惠道。


    曾貴直接領她去了最角落裏的庫房。


    進門就是一股黴味,嗆得程惠都不想進門。


    但是不進又不行,她還要坑傻子呢。


    房間裏,一捆捆的料子擺放在架子上,她專挑顏色鮮豔的看。


    大紅大綠大紫,竟是些穿不出去的顏色。


    曾貴雙眼放光:“你眼光真好,怪不得年紀輕輕就能一個人出來選貨,你看上的都是貴的!都是當年的大爆款,隻剩下這麽點尾貨。”


    程惠邊看邊問他數據,多少錢,還有多少匹,哪年生產的。


    曾貴滔滔不絕,如數家珍。


    他這個銷售科科長很稱職,每款料子哪年產的,剩多少,他都記得。


    就是報起價來就不如第一絲綢廠實在了,人家直言是賣不出去的殘次品,5塊錢一匹都舍得賣。


    到曾貴這,就是好東西,最便宜的都要10塊錢一米。


    當她是大怨種。


    程惠隨手拿起手邊的一款布料,使勁往兩邊一扯,“哢”,布料就裂了,出來個洞。


    都是儲存10年以上的絲綢了,又是在這麽陰暗潮濕的環境,沒長毛都是他們勤快,經常拿出去通風晾曬。


    曾貴頓時尷尬。


    “不要不要不要,這根本沒法做衣服,多少錢都不要。”程惠直接出了倉庫。


    曾貴追了上來:“那隻是意外,你太使勁了,正常穿,隻要不洗,問題不大。”


    “誰家衣服不洗?”程惠無語地看著他。


    曾貴用普通話慢慢道:“服裝廠隻負責賣衣服,賣出去了就行,誰管他洗不洗呢。”


    程惠斜眼看他,這絲綢廠她以後不會再來了,不然早晚被坑。


    “你說得很有道理。”程惠道。


    曾貴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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