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啟山走了進來,說道:“朱秋芳死活不承認,高強一開始也不承認。


    “結果上麵下了大力氣,讓我們村所有人在紙上寫字,對筆跡。”


    連不會寫字的人都被叫去了,從8歲開始,上不封頂,全村寫字!


    村裏真是前所未有的人仰馬翻。


    結果還真有用,信是小男孩高金寶寫的。


    高金寶先天體弱,從小就長得瘦瘦小小,被大孩子們欺負,性格就有些懦弱。


    人家一瞪眼睛他就什麽都招了。


    是高強逼他幹的,高強念,他寫。


    結果高強膽子就大了,上麵人怎麽瞪他,他都不承認。


    最後不知道上麵人用了什麽招,高強承認了,但是堅決不交代他媽,說都是他自己的主意,跟他媽沒關係。


    程惠點頭,是她了解的高強。


    這人從小就渾,長大了更是個混世魔王,先當校霸,後當村霸,後來是鎮霸、縣霸。


    然後嚴打的時候被打掉了。


    程惠上輩子沒少吃過他的虧。


    這小子就沒個好心眼,路上遇見她在挑水,他都會把水桶給她打翻那種!


    還砸過她的玻璃,堵過她的煙囪,幾年後還撬過她的窗戶......


    被她一盆開水潑身上才退了。


    可惜當時是冬天,不然他後來都沒機會幹那些缺德事。


    不過該說不說,這小子是真孝順,是個媽寶。


    程惠覺得他媽讓他死他都能去。


    “那上麵對他是怎麽處理的?”程惠問道。


    高啟山頓了一下道:“上麵人說他年紀太小了,不能抓,就教訓了一頓,然後隊裏罰他和高金寶掃雪,全隊的路都歸他們掃。”


    說實話,他對這處罰也是有點不滿意的。


    現在沒有未成年保護法,14歲,半大小夥子了,很多老人都不把他們當孩子看了。


    但是高啟山實在想不到別的處罰方法了。


    突然,有人朝窗外道:“看,高強過來了。”


    程惠也看過去,身高隻有一米六,長相普通卻透著一臉莫名兇悍的高強手裏拿著一個掃帚,站到了生產隊的門口。


    他在人群裏仔細看著,似乎在找人,結果沒找到,最後視線對準窗戶。


    程惠覺得他在找自己。


    從她住進高家開始,他就找她麻煩。


    “這個壞種,天生就壞,從小就欺負我家金寶!”高金寶的母親突然摟著兒子道:


    “我家金寶從小就挨他的打,還被他搶東西搶吃的。”


    “這孩子老實,迴家也不敢跟我說,我也是現在才知道。”


    她討好地看著程惠:“這次的事真的是他逼金寶的,小惠,你看你能不能行行好,原諒他這次吧,別讓他掃雪了...”


    “你看他手腳凍得,都流膿了!我替他掃!”


    程惠看著小男孩的手,腫得跟饅頭似的,有些地方裂了口子,往外淌血。


    零下30來度的天氣,天天在外麵掃雪,在高啟山看來不算啥,但是這真不是個好活。


    女人希冀地看著程惠,高金寶一邊哭一邊偷偷看程惠。


    程惠問道他:“他經常欺負你?”


    “嗯。”高金寶點頭。


    “那你為什麽不還迴去?”程惠問道。


    高金寶弱弱道:“我打不過他....”他不敢。


    “現在,你出去站到他麵前,罵他,把他這些年罵你的話都還給他。”程惠道:“每天罵10分鍾,你以後就不用掃雪了。”


    眾人......


    女人眼睛一亮,立刻道:“好好好!行行行!”


    不但不用掃雪了,還能罵高強出氣,還有這好事呢?


    女人拖著他就要出去。


    結果竟然拖不動。


    高金寶不敢出去,不敢罵。


    從五六歲開始,他就被高強欺負,畏懼已經刻在了骨子裏。


    女人反應過來,頓時拍打他:“你看你這窩囊樣!我怎麽生了你這麽個廢物!”


    高金寶更瑟縮了。


    程惠突然道:“隊長大叔,光罵人不打人,不犯法吧?”


    高啟山一愣,眾人也愣了,不過都點頭,這肯定不犯法,掘人八輩祖宗也不犯法啊。


    “那就麻煩隊裏的幾位民兵大叔在旁邊看著,讓高金寶罵迴去,不許高強還手。”


    她又對周圍人道:“以後高強再敢打高金寶,就屬於報複,大家也都別看著,伸把手攔攔。”


    如果是幾天之前,甚至是今天之前,程惠對眾人說這些,他們絕對當做耳旁風。


    沒準還會白她一眼,她以為她是誰?


    但是現在,程惠說話比高啟山都好使!


    “你放心!我們絕對不會再讓那拖油瓶打高金寶一下!”


    “就是,金寶姓高,是我們老高家人,那個高強是後改的姓。”


    “以後他再敢欺負金寶,或者欺負別的高家孩子,我們都打他!”


    他們看出來了,程惠和朱寡婦還有她的幾個孩子是結了仇了,就想借別人的手收拾他們。


    沒問題啊,反正他們的手都閑著!手不閑著嘴也閑著。


    高金寶愣了幾秒,突然“哇”一聲就哭了,哭得比剛才跟程惠認錯慘十倍。


    似乎要把從小到大受得委屈都哭出來。


    他媽攬著他,也哭得不能自已,哭得比兒子還慘。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會突然就控製不住了,本來她聽程惠這麽說,感動歸感動,但是也不至於哭得比上墳還慘。


    但是就在剛剛她兒子開口的一瞬間,她就突然非常非常傷心,好像她兒子已經死了,又活了過來.....


    那種感覺,極度的悲傷,極度的慶幸,她瞬間崩不住了。


    眾人被他們哭得尷尬又心酸,推著他們出去找“罪魁禍首”。


    高啟山也出去安排民兵去了,大聲宣布了他的決定。


    剛剛程惠的提議變成了他的決定,這樣能堵住高強的嘴。


    高強還是不服,頓時大喊:“憑什麽?”


    眾人頓時懟他:


    “憑你欺負他好幾年?”


    “憑你不幹人事?”


    “憑你姓個假高?”


    “憑什麽你能罵他他不能罵你?要我說,罵還不夠,還得打你!”


    “金寶,過來,罵他!他敢打你一下,大爺打死他!”


    “就是,金寶你這孩子也太實在了,他早就欺負你你咋不說呢?我們都是你叔叔大爺,還能看著一個外人欺負你?”


    高金寶被他媽按住雙肩,推到高強對麵。


    身後是媽媽,左右都是人高馬大、虎視眈眈幫助他保護他的人。


    高金寶第一次知道了,什麽叫做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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