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拾柒第一時間想到了柳思涵。


    畢竟,如果是旁的事情,聞慕遲根本沒必要閃避她的目光。


    他會這樣,隻能說明發生的事情是她會在意的。


    以前是顧雪漫,現在……也就隻有一個柳思涵了……


    就在聞拾柒暗暗思忖著的時候,聞慕遲突然開了口:


    “我明天要出差一趟。”


    聞拾柒一愣,隨即反應過來:


    “好,路上注意安全。”


    心裏同時也是暗暗鬆了一口氣,原來他要說的就是這件事情。


    出差就出差啊,做什麽猶猶豫豫,欲言又止。


    害她還以為發生了什麽事……


    說完,聞拾柒微微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


    “我等你迴來。”


    她想,聞慕遲可能會在意這個。


    果然,在聽到她說,等他迴來時,聞慕遲的表情不覺柔軟了幾分。


    但很快,眼神又冷了下來。


    抓著筷子的手也是一陣緊繃。


    聞拾柒不明所以,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麽,明明剛剛還好好的,為什麽突然就變了。


    殊不知,聞慕遲這是想到了她逃跑那一日的事情……


    她那天也是這樣跟他說,說會等他迴來……


    結果,她就跑了!


    聞慕遲死死地握著手中的筷子,哢嚓——!一聲!


    原本好好的筷子竟是硬生生被他捏成了兩段。


    聞拾柒心中一緊:“你的手……”


    她站起身,就要去查看聞慕遲的手。


    隻是,還不等她碰到他的手,聞慕遲就猛地一下退開了。


    甚至動作大到連身後的椅子都被帶動了,椅子腳摩擦過地麵,頓時發出一聲尖銳刺耳的“呲拉”聲。


    這一聲仿佛一下打破了這段時間以來維持的平靜,讓氣氛變得尷尬起來。


    聽到動靜急慌慌趕過來的陳阿姨,看見的就是這樣的一幕。


    聞拾柒和聞慕遲兩人麵對麵站著,僵持著,氣氛十分緊張。


    她腳步頓了頓,猶豫了一下,還是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有什麽事情,還是讓他們自己去解決比較好。


    聞慕遲將手垂在自己身後,手指緊緊地攥著,手背上一陣青筋暴突。


    他並不是要故意躲開她的觸碰。


    隻是……


    剛剛那一瞬間,他腦海裏冒出來的念頭,連他自己都嚇到了。


    他怕,聞拾柒的觸碰會讓他克製不住內心的暴戾,真的將她捆綁起來,關進木匣子裏!


    聞拾柒的手還停留在半空中,她僵硬著,心裏又是羞,又是窘迫。


    好半天,她才收迴自己的手,繼續剛剛的問話:


    “你的手沒事吧?”


    雖然她竭力告訴自己,聞慕遲這樣異常,肯定是和他的病情有關。


    可能剛剛有什麽刺激到了他,才會讓他情緒失控。


    但,剛剛被男人像躲避瘟疫一般避開觸碰,還是讓她沒有辦法不感到尷尬。


    再出口時,聲音裏也多了幾分生硬。


    聞慕遲見她這樣,心裏不免有些不自在:


    “我……”


    他想解釋,自己剛剛不是有意要避開的。


    但是,話到了嘴邊,他又發現自己解釋不了。


    最後,說出口的話就成了:


    “我沒事。”


    聞拾柒訕訕地笑笑:


    “沒事就好,我去重新拿一雙筷子。”


    她說著,轉身就腳步匆匆去了廚房,幾乎是落荒而逃。


    聞慕遲看著她的背影,眸中一片晦澀。


    墨色翻湧間似乎隱隱還藏著一抹猩紅……


    廚房裏。


    聞拾柒靠在牆壁上,任由冰冷的瓷磚緊貼著自己的整個後背心。


    借此平複著自己的情緒。


    她其實並不是真的在氣惱聞慕遲。


    雖然一開始的時候,她確實有幾分羞憤。


    但是,等冷靜下來後,她更多的卻是無措。


    她以為,隻要自己留下來,陪在聞慕遲的身邊,不再叫他患得患失。


    時日久了,他終究會一點一滴敞開心扉。


    直到剛剛那一刻,她突然無比清晰地意識到,這段時間的陪伴和柔順,竟是沒有打動聞慕遲分毫。


    他的病情沒有絲毫好轉的跡象。


    心結,似乎也完全沒有要解開的趨勢。


    鍾徽口中說的“順從”“安撫他的情緒”,遠遠比她想的還要艱難得多得多……


    如果……


    如果他一直好不了呢?


    自己要這樣陪著他一輩子嗎?


    聞拾柒的腦海裏突然劃過這個念頭。


    等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她頓時被驚得心頭猛地一跳,急急打斷了自己的思緒……


    這種時候後悔,打退堂鼓,你還是人嗎?


    聞拾柒暗暗唾棄了自己一聲,深吸了一口氣,重新調整好自己的情緒。


    這才去拿筷子。


    就在她拿了筷子,打算轉身迴餐廳的時候,身後突然貼上來一道溫熱。


    她一愣。


    聞慕遲的聲音就從頭頂傳了過來:


    “抱歉……”


    他將下巴抵在她的頭頂,輕輕摩挲了幾下,低聲解釋道:


    “我剛剛不是故意的……”


    他到底沒有辦法放任不管。


    等情緒冷靜下來後,還是跟著追進了廚房。


    聞拾柒慢慢放鬆了身體,讓自己向後靠在男人的懷裏。


    緩緩閉上眼睛,掩蓋住了眸底的情緒。


    聞慕遲的道歉,並沒有讓她感到開心。


    反而心情愈發沉重了。


    因為這也說明了,剛剛的行為確實不是他的本意。


    他又失控了……


    聞慕遲見她沒有拒絕自己,提著的心微微放鬆,繼續道:


    “我……想到了你離開的那天……”


    聞拾柒一愣。


    這還是自她迴來後,他第一次主動提起她之前逃跑的事情……


    但,為什麽?


    他為什麽會突然想起那天的事情?


    聞拾柒迴想著剛剛,自己說的話,做的事。


    然後,有什麽東西突然從她的腦海裏一閃而過。


    是了,他的所有異常都是從她說了那一句“我等你迴來”開始的……


    是因為這句話?


    自己逃跑那一天,似乎也答應了他,會等他迴來……


    結果,自己逃跑了。


    所以,剛剛他才會在聽自己說了那句話後,先是開心,隨後又突然情緒大變?


    想明白這一切之後,聞拾柒隻覺得胸口一陣窒悶,心裏是說不出的鈍鈍的疼。


    “我不會再逃跑了……”


    相信我……


    後麵這一句話,她卻是怎麽也說不出口。


    因為,她確實一次又一次地……選擇了放棄他……逃離他的身邊……


    她沒有資格說,要他相信她的話。


    “如果你不放心的話,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出差。”


    這樣,他是不是就能安心了?


    不想,她才剛一開口,聞慕遲就立刻打斷了她: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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