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來以為周向東和婆婆無論如何也會讓她安然地走完這一生。


    但她沒想到,半夜時她因疼痛驚醒,聽到了婆婆和周向東的密謀。


    “宋芊雪說的,她要死了,是不是真的?媽咋就不信呢?”


    “啪”地一聲,是什麽東西拍在桌上的聲音。


    “是真的,我今天托人看了病例,和宋芊雪說的分毫不差。”


    “媽呀!可別讓她死家裏,多晦氣啊!這房子以後還咋住了?兒子,你聰明,想想辦法。”


    周向東沉默了許久,宋芊雪聽到了他的一聲,“嗯。”


    宋芊雪的眼淚劈裏啪啦地往下掉,怎麽止都止不住。


    她縮在被子裏,不敢讓門外的母子聽到聲音。


    不久後,周向東進了屋子,他先是試探地叫了她兩聲,見她除了均勻的唿吸以外沒有任何反應,這才將另一床被子拿走,去別的地方睡了。


    被子裏的宋芊雪緊緊咬著嘴唇,她的肺、胃……哪兒哪兒都疼,但此刻,她的心最疼,除了腫瘤和積水的壓迫,更多的是極致的難過。


    第二天,周向東拐彎抹角地和她聊天,宋芊雪主動提出,“咱們離婚吧。”


    宋芊雪看得清楚,那一刻,她在周向東臉上看到了驚喜。


    隨即,他又將驚喜隱藏起來,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離了婚的宋芊雪本以為她隻有死一種選擇,可沒想到,村子裏的村主任和婦女主任找到了她,全村和家屬院的人為她籌錢治病,連醫院裏的醫生和護士們都捐了不少。


    幸運的是,湊夠了手術的錢,她也在醫生的努力下,把她從鬼門關拉了迴來。


    宋芊雪恢複得差不多以後,為了報答大家的恩情,便想免費為村子幹活。


    可村主任沒答應,堅持要給她工錢。


    人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便會變得不同,她從村主任那裏拿到了大家的眾籌明細,打算一個一個地還。


    她沒日沒夜地幹活,就是希望能夠還清大家的恩情。


    至於周向東他們,聽說周向東每天都在跟不同的姑娘相親,不過經過這事兒,哪裏還有人願意把姑娘嫁給周向東呢?


    婆婆亂喂藥,把兒媳喂成了絕症,不僅不給治,反而一腳把兒媳踢了出去。


    周向東在連島找不著媳婦兒,母子倆便低價賣了破舊的房子,迴老家去了。


    宋芊雪一開始還蠻在意周向東的動向和其他人的看法的。


    如今許宛棠的一句話,讓她走出了死胡同,她像是又充滿了幹勁兒那般,扛著東西向前走去。


    *


    許宛棠剛到連島的這頓飯是在羅小娟家吃的,菜品非常豐盛,尤其是海鮮,又鮮又嫩,許宛棠在b市很少能吃到這麽新、這麽鮮的海鮮。


    一個沒注意,她吃了不少,晚上撐得睡不著覺,一躺下就好像要吐出來了一樣。


    沒辦法,許宛棠隻好悄悄地披上衣服,到院子裏散散步、消化消化。


    她披著襯衣吹著海風,隻覺得萬分愜意。


    她承認,連島是個很好的地方,哪怕過了半年多,有時她還會在夢裏夢見。


    突然,許宛棠聽到一聲鞋子摩擦著砂礫的聲音。


    “誰?!”


    夜晚除了海風的聲音幾乎沒有其他的動靜,所以許宛棠在一瞬間就分辨出了方向,向聲音的來源處看去。


    一轉身,把許宛棠嚇出了一身冷汗,隻見陸昀錚蹲在院子外,不知蹲了多久。


    許宛棠沒忍住,三步並作兩步地奔了過去,朝著陸昀錚的後背就踢了一腳。


    陸昀錚地盤穩、塊頭也大,許宛棠踢了一腳之後,陸昀錚硬生生地一動沒動,許宛棠還沒消氣,便又補了一腳。


    就算陸昀錚生氣她也認了,哪有這麽嚇唬人的?大半夜她一迴頭,就看到了一張男人的臉,不踹對方幾腳難解她心頭之恨。


    “你有毛病吧?嚇死我了!大半夜蹲這兒幹嘛?”許宛棠怒氣衝衝地道。


    陸昀錚不僅沒生氣,反而笑出了聲。


    男人的聲音低沉,透露著濃濃的愉悅,像是發生了什麽開心的事情了一樣。


    許宛棠怕被他訛上,連忙後退了兩步,伸出一根手指警告著陸昀錚,“你可別隨便訛人啊!我可就踢了你後背兩腳,根本沒踢到你的頭,別隨便賴!”


    陸昀錚的笑容更大了,他笑起來時,丹鳳眼眯成月牙形狀,長長的睫毛垂下,在月光下投下了一小片毛茸茸的陰影,和不笑時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帥氣。


    “笑什麽笑?你有毛病吧?再警告你一遍,別訛我啊!”許宛棠防備地道。


    “嗯,不會訛你。”低沉又愉悅的聲音響起,伴著海風傳進許宛棠的耳朵。


    “這還差不多。”許宛棠嘟囔了一聲,皺著眉問,“你大半夜的在這兒幹嘛?是想嚇死人嗎?”


    陸昀錚搖搖頭,站起身,活動了下早已僵了的腿,從兜裏掏出了一板藥,“乳酸菌片。”


    許宛棠一怔,心裏有些驚訝。


    他怎麽知道她會胃脹?


    “拿著吧,胃脹難受,吃了就好了。”陸昀錚拿著乳酸菌片,拿著藥的手又往許宛棠那邊湊了湊。


    “就當是你買的,我收你錢還不行嗎?”男人的嘴角微微翹起了些弧度,看似雲淡風輕,但他眼神中的小心翼翼已經出賣了他。


    許宛棠接過陸昀錚手裏的乳酸菌片,觸碰到了陸昀錚已經冰涼的手。


    這人究竟在外麵站了多久?是傻子嗎?


    “多少錢?”


    “給一分就行。”


    “那我明天拿給你。”


    “好。”


    許宛棠覺得有些不自在,輕輕地道了聲“謝謝”,便要往屋裏走去。


    “不客氣。”陸昀錚認真地答道。


    他看著許宛棠的背影,在月色下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你能迴來,我很開心。我……不是在做夢吧?”


    他的雙眼透著愉悅,一眨不眨地盯著許宛棠看。


    許宛棠轉過頭,“又不是迴來看你的。”


    “那也開心。”男人的臉上帶著笑,愉悅地道。


    許宛棠擺了擺手,“快迴去吧。”


    “好。”陸昀錚道,“晚安。”


    迴應他的隻有許宛棠逐漸遠去的腳步聲。


    他半點兒不介意,又笑著道,“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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