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敢賭!也賭不起。


    若是那本賬冊上確實有明確的記錄,那眼前就是最後的一線生機了!


    三代不可科舉!豈不是族長目前的後生們書都白讀了,有好幾個目前歲數差不多到了,今年甚至可以下場試試了,若是因此而斷送了.....


    族長越想心中越慌,禁不住開口,“梅元青,你可要想好了說,若此事是真的,我相信隻要你承認了,江大人一定會寬容處理。”


    梅元青心中也慌,但他仔細打量著江寅白,那張俊俏到讓自認俊美的他都有些嫉妒的臉上,絲毫看不出什麽情緒來。


    族長見勸梅元青勸不動,又朝著內裏的梅母道:“老嫂子,此事兒你說應當怎麽辦,族裏知道你們孤兒寡母一直都十分照顧,就連當初要搶你們田地和祖宅的人,族裏都想辦法替你們解決了,眼下,這事兒你就不要再......”


    不要再嘴硬了!


    這上首坐著的年輕人,別看年紀輕,但那周身的氣勢和一身的魄力,一看便知道曆練許久,且見過血的。跟這樣的人打交道玩心眼,才是大大的不妥。


    梅族長心中幾乎氣得吐血,無數次後悔今日來替他們說和!


    這樣的人家別說魏家了,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女兒都想脫離了去,一個不小心光沾不上,先丟了小命呢!


    梅母如今行動不方便,一張凹陷到顴骨高高凸起的臉上,眼神狠厲地看著梅族長。


    她心裏十分生氣。


    以前拿錢的時候可不是如今這態度,今日就想撇清楚了,沒門!


    “梅元青,我勸你還是和我女兒和離為好,今日這個事情鬧到如今地步,你甚至自身也難保了,若是你念在舊情上,就放我女兒離去。若是你執意不肯....”魏父冷笑一聲,眼神朝著梅家的那些年邁族人看去,眼裏的威脅意思不言而喻。


    說到這個份兒上,那些不主張和離的族人們,心中早已是動搖了。


    魏家人的強勢他們算是見識了,若是和離了,沒了魏家和柳家的關係,日後他們在外肯定要比現在艱難一些,但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再繼續下去隻會結仇結怨,也於事無補。


    再則,魏氏可不是他們的媳婦和妻子,那是梅元青的妻子!他自己不好好對人家,憑什麽要他們來拚命挽迴?


    “老嫂子,你可要替族裏好好想想啊。”


    “對呀嫂子,那些年你們家揭不開鍋,我還拿了一捆菜去,雖說不算什麽,但你要念在......”


    梅母臉上的怒意更甚了,反了天了!


    這樣的事兒她可是活到現在第一次聽到,一個嫁過人的婦人,說起和離來,居然比夫家還要強勢,氣焰還要甚些!


    這些魏家的人,也太把魏景薇太迴事兒了,一個賠錢貨罷了,呸!


    要不是她現在身子不好,口齒也愈發不清楚,她早就出去罵了。


    她如今隻能坐在榻上,一動不動,拿眼神都表達自己的不滿。


    但外頭的梅元青卻有些穩不住了,他幾乎是踉蹌著走到魏景薇身邊,聲音止不住的顫抖,“之前的諸事....是我不對,無論是張若若還是誠哥兒。但無論你如何怨恨我也好,我從未想過要跟你和離,若是你答應原諒我,今日之後,我便....”他語氣一頓,像是下定了決心,“我會把他們母子送去莊子上,永遠不再出現在你眼前,以後府裏一應大小事務都由你做主。我和母親都絕無二話。”


    說到最後,他聲音都有些嘶啞。


    她抬眸看向梅元青,有些不解。


    如今這是做什麽?


    她突然覺得眼前的人很可笑,他明明什麽都知道,卻還是照做了,到如今才來奢求自己的原諒。


    就算是趕走了張若若和誠哥兒,那以前的事呢,甚至上一世的事情呢,又如何算!


    她上一世!


    可是真正切切地死在了他們的手上啊!


    她受得苦,流下的淚水,甚至背負的罵名,遭受的欺辱,誰來給她一個公道?


    思及此,她久違地感覺到胸口處的酸楚和疼痛,眼眶微微濕潤,為了不能其他人看到,她微微低垂著頭,才不至於失了分寸。


    再抬頭時,她已經恢複了平靜,語氣冷淡的說道:“梅元青,事到如今說這些已經晚了,若是你真的後悔,也愧疚你做的事情,便放我走吧。在這個地方,在這裏的每時每刻,我都會一直記得這件事。”


    如今她說這些話,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


    她可以做得更狠毒,更絕情一些的。


    但何苦跟這些人糾纏?如今梅母已經如此,大夫也私下告訴她,她壽數有礙,這已經是明擺著告訴她,活不了多久。


    梅元青呢?如今他跟上一世天差地別,無論是名聲還是仕途,估計都走到了盡頭。


    還有張若若和誠哥兒,那些讓她日夜痛苦仇恨的人,如今再看,已然算不得什麽。


    梅元青眼見自己說的話毫無作用,目光又恢複了冷漠和一絲絲的瘋癲,他幾乎是從牙齒裏擠出的幾個字,“你做夢。”


    說罷他又湊近了些,在魏景薇的耳邊,用一種溫柔繾綣到詭異的聲音,“你既然嫁給了我,你這輩子,都是我的妻子。”


    “啪啪啪。”


    “好,梅大人真是我輩男子的楷模。嘴裏的話,卻跟行為相駁,我是怎麽都看不出你有絲毫的愧疚。”江寅白“刷拉”一聲甩開麵前的賬本,笑吟吟的衝著梅元青念著。


    大概是,某某日,他身邊的小廝跟外頭被害死的借印子錢的人接觸,在此之後梅家的花銷突然漲了多少,吃穿用度花了多少。


    大大小小的一筆筆,居然都跟他手中的賬冊對上了。


    梅家陡然從普通的開銷,某一日一躍,又過的奢侈起來,日期一對,可不就是放印子開始。


    甚至銀兩都算計得十分清楚。


    梅元青臉色煞白,他賭的就是錦衣衛沒有證據能證明,那印子錢是他指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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