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清為什麽。


    隻是在看到那仿佛睡得香甜的死嬰的那一刻,張靈音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有一瞬間,他恍若與之重合。


    可問題是,如果這嬰兒已經死去,他又如何會存在?!


    “不對,他沒死!”


    死寂的山洞裏,張靈音能聽到,有一道極其微弱的心跳聲,從嬰兒體內傳出。


    雖然沒有生機,沒有唿吸,可的的確確,眼前的嬰兒,並非一具死嬰!


    那顆小小的心髒,還在堅強又極其微弱地跳動著。


    “他還活著,很頑強地活著,不可思議吧?我找到他……的時候,也以為是具死嬰,若非我貼近,聽到了微不可察的那一點心跳聲,真以為他沒救了。”


    無根生來到木箱子前,看著嬰兒的眼神,充滿了複雜。


    於他而言,或許,眼前這個嬰兒,便是一切的起點,甚至,還會成為最後的終點。


    無根生轉頭看著張靈音,一臉沉默。


    “你早就預料到,我會出現在這裏。”


    張靈音有些默然。


    一種強烈的宿命感,從內心突兀升起,讓他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外界,已經過去多久了?”


    無根生沒有迴答,忽地開口問道。


    “七十年了。”


    張靈音眉頭微皺,他沒想到,無根生真的隔離了外界的一切,連外界的時間,都不知道。


    “原來如此……已經過去七十年了嗎?果然,跟我想的一樣……”


    無根生喃喃自語,神情有些恍惚。


    “你知道我是誰,不覺得奇怪嗎?你似乎也不擔心馮寶寶。”


    張靈音不明白,無根生就那麽放心馮寶寶嗎?


    可以沉溺在這方虛幻世界七十年,對馮寶寶不聞不問!


    他根本不知道,在無親無故的七十年間,馮寶寶經曆了些什麽。


    對於馮寶寶而言,很多迴憶,並不算美好。


    而這,本可以避免。


    “寶寶……”


    聽到馮寶寶的名字,無根生明顯情緒波動了起來。


    那張原本古井無波的臉上,泛起一絲激動之色,但很快就平息下來。


    “我知道,寶寶不會出事,即便我不在她身邊,這世間,已經沒有人,能真正傷得了她了。”


    無根生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和憐愛。


    家人,可以說是他最大的遺憾。


    妻子的身死,女兒的意外,他全都無能為力。


    即便他救活了馮寶寶,馮寶寶也並非完整。


    在陪伴,與補足遺憾之間,他選擇了賭上自己的一切。


    “你知道,用八奇技鑄就的身軀,近乎完美,甚至可以比肩傳說中的仙人!仙人之軀,凡人自然傷及不了。”


    張靈音當然也能猜得到,無根生不陪伴在馮寶寶身邊的原因。


    馮寶寶的記憶,或者說靈魂,出現了問題,無根生自然是要找到解決之法的。


    隻可惜,七十年過去了,無根生依舊沒能找到方法。


    反而困在了自己內心的虛無之中,千百世地輪迴。


    “仙人之軀……”


    無根生自嘲一笑,“以凡人之力,鑄就仙人之軀,本就是一種癡心妄想。”


    “可你成功了。”


    張靈音眉頭皺得愈發深了。


    他不知道無根生在自嘲些什麽。


    從某種角度而言,無根生確實很成功。


    隻是在靈魂,也就是雙全手那一環出現了差池。


    更像是端木瑛的出錯,才導致了最終的失敗。


    不管怎麽說,無根生的想法是對的,正因為他如此膽大妄為,才能誕生奇跡,挽救了馮寶寶的性命!


    “你覺得,空有一副仙人之軀,是好事嗎?七十年過去,為何你還是一副孩童模樣?寶寶的樣貌,可曾發生過變化?”


    事實上,在這一次次的輪迴中,無根生也曾反問過自己,逆天而行,強行改變世間規律,是對的嗎?


    他也曾有過動搖,有過自我懷疑。


    可當他腦海中,浮現馮寶寶那天真爛漫的身影的那一刻。


    所有的動搖,所有的懷疑,都被擊得粉碎!


    這無盡的輪迴,他沒有一次,改變過自己的決定!


    “多少求道之人,夢寐以求,苦修一世都追尋不得的仙人之軀,在你這兒,反成了一件壞事?無根生,你果然自大。”


    張靈音笑了起來,不管怎樣,馮寶寶活了,就是一件好事。


    更何況,馮寶寶並非變成一具行屍走肉,隻是靈魂有了缺陷,失去了記憶罷了。


    隻要補足了馮寶寶靈魂的缺陷,恢複記憶,是遲早的事情。


    事實上,對於目前的張靈音而言,這並不是一件難事!


    “匹配仙人之軀的修為境界,才是他們真正所求,我所求,並非如此。”


    無根生淡淡說道,並沒打算跟張靈音爭辯什麽,那沒有意義。


    “逆天而行,必遭反噬!無根生,你怕了!”


    張靈音目光煜煜,有璀璨的光芒在閃爍。


    他饒有興趣地看著無根生,仿佛第一次認識無根生一般。


    原來,無根生也有怕的時候!


    “天道反噬啊,你不怕嗎?”


    無根生苦笑一聲。


    他不是怕,他隻是有太多牽掛。


    一個人有了牽掛,就有了弱點。


    “怕?為何要怕?”


    “天道反噬?那些躲在暗處,看不見的,隻知道裝神弄鬼的齷齪之輩,有什麽好怕的?”


    “你若怕了,那你永遠也得不到真相!永遠隻能螻蟻般渾渾噩噩地活著!”


    ……


    張靈音冷哼一聲,雙眸冷漠。


    與其成天擔驚受怕,不如主動把那些人揪出來!


    不在這一界,阻斷了通天之路又如何?


    他偏要找到一條通往上界的康莊大道!


    他倒要看一看,是怎樣的存在,隻手遮天!


    “……”


    無根生沉默了。


    說到底,張靈音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與眾不同。


    “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的目的也達到了,你該走了。”


    無根生不再多說什麽,他有些不舍,但終究還是要將張靈音送走。


    至於他自己,在沒有找到解決一切的辦法之前,他暫且不會離開這裏。


    七十年不夠,那就一百年,一百年不夠,那就兩百年!


    他相信,自己終有一天,會找到答案。


    “如果我說,我有辦法幫馮寶寶找迴丟失的記憶,你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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