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安驀地別過臉。


    她現在不想看見他,不想聽見他的聲音,她心裏知道這個孩子就算沒有這場意外也是保不住的,但是喬津帆說的那些話卻深深地刺痛了她,也刺痛了這一段無愛的婚姻。


    是的,是沒有愛的婚姻。


    那次,他送了一條【金風玉露】的項鏈,說了一些夫妻間的情話她便真的以為他們之間是有情愛的。


    她真是天真——


    喬津帆有過6年感情,又是青梅竹馬,原本他們就是利益的結合,她竟然會以為他們能有感情的餘地,現在想想她不但天真還很貪心。


    以後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喬津帆蹲在了她的身邊,輕輕握住她一隻手掌,因為流產的原因她的手掌心一片冰涼……


    陳安安逃避丈夫的碰觸。


    她想把手抽開,但是喬津帆稍稍用力,將她一隻手掌握在寬厚的男性掌心裏,他一開口嗓音充滿了痛苦:“安安對不起。”


    陳安安仍是默默流淚。


    半晌,她才恍惚著聲音說:“喬津帆,孩子流掉不是你的錯。就算你趕迴來,這個孩子還是保不住的……你有事去忙吧!我很好,休息幾天就能養好了。”


    陳安安說完,心痛難忍。


    孩子掉了,她真的不怪他。


    她唯一怪他的是,明明不喜歡她為什麽裝作有感情的樣子,為什麽要給她希望再滅掉……誰的感情不是感情、誰的心不是肉長的?


    她緩緩別過臉來,靜靜望著他。


    她很輕地吐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她說:“喬津帆,你清醒地看著我沉淪,那時你在想什麽?”


    喬津帆:……


    他無法抵賴。


    他知道陳安安有一點喜歡他,他投入了一點精力和時間將她的喜歡加深,然後她心甘情願地為他孕育繼承人。


    如今,他們彼此心知肚明。


    喬津帆臉孔埋在她的臂彎裏,他的嗓音沙啞得像是刮了一層粗戾的沙子,“孩子沒了我也很難過……但是我們還年輕,還會有孩子的。”


    陳安安直勾勾地望著他黑色頭臚。


    她恍惚一笑。


    是啊,他們還會有孩子的……


    正說著話,門口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十分急促。


    “安安。”


    “安安。”


    陳太太跟陳九月趕來了醫院。


    她們也是才得到了消息,陳太太早就盼著陳安安一舉得男,此刻她是受到了雙重打擊,但她還是振作了精神安慰女兒:“你和津帆還年輕,還會有孩子的。”


    陳安安不想母親難過,更不想母親失望,她沒有反駁。


    隻是淚流不止。


    今天她失去的不單是孩子,還有她以為的愛人。


    其實在喬津帆的心裏,她什麽也不是。


    陳九月是胞姐,她才是真正了解陳安安的人,她沒有結過婚她也沒有生育過,但是她看見妹妹傷心了,妹妹向來是那個人淡如菊的性子,她極少有什麽得失心的,她一直那樣容易滿足。


    ……


    夜幕降臨。


    醫院大樓內外所有燈光亮起,一盞盞的熾白燈光,像是照亮那個逝去的孩子的前程,殘留的雨珠從樹木的枝葉滴落,給寂靜添了一抹如泣如訴。


    過道的盡頭,陳九月望著對麵的喬津帆。


    這個天之驕子。


    陳九月開口的時候,聲音啞得不成樣子:“喬津帆我早就跟你說過,我妹妹沒有配不上你的地方,她沒有過戀愛她的感情是一張白紙,而你喬津帆的心裏死過人!喬津帆你別告訴我,我妹妹現在這麽傷心隻是因為流掉孩子這麽簡單,她到醫院兩個小時你才趕過來,這中間你在哪裏,你是不是還在談你的案子你的項目你的生意……喬津帆,你有沒有把安安當成你的妻子,還是在你的心裏她隻是你喬津帆用來生育的機器,或者是平衡你跟喬歡的一枚棋子?”


    “不愛她、為什麽要騙她?”


    ……


    陳九月眼圈發紅:“你真渾蛋。”


    喬津帆注視她。


    他轉身落地窗,從衣袋裏摸出一根雪白香煙叼在嘴唇上,摸打火機的時候他低啞開口:“這個圈子裏大部分的夫妻不就是這樣麽?陳九月,你不也是為了利益找上陸群、你不也跟他睡覺了麽?”


    他輕嗤一聲:“誰又比誰高貴呢?”


    陳九月心口劇烈起伏:“能一樣嗎喬津帆?我跟陸群沒有婚約,我們是你情我願的?”


    喬津帆抽了一口煙。他側身看著陳九月,聲音更淡了:“那我跟陳安安的婚約是哪裏來的?”


    “陳九月除了我需要一個妻子以外,難道不是你的貪心麽?陳安安她應該不在意陳家的財產,她有工作可以養活自己、而且以你陳九月的能力完全可以養活你們的母親,但是你們不甘心你們想要跟陳橋鬆死磕到底,所以你們把陳安安送到了我身邊。”


    “陳九月,其實我們是一類人。”


    ……


    陳九月一臉蒼白。


    外麵,暴雨早就停下來了,樹葉如瀑如新。


    喬津帆不知何時離開了。


    背後響起一陣腳步聲,她倉皇地轉過身來,果真看見一張熟悉的英挺麵孔,那張臉跟喬津帆有幾分相似,畢竟他們是表兄弟,但還是有些區別的,喬津帆的相貌明顯更矜貴精致,陸群的長相更加荷爾蒙一些。


    陳九月喃喃開口:“陸群。”


    ……


    兩天後,陳安安出院。


    家裏流了一個孩子,傭人們行事說話都是小心翼翼的,十分照顧女主人的心情,加上孟煙跟陳太太時不時送補品過來,陳安安的身子很快就恢複過來。


    王嬸悄悄安慰她:“太太年輕身子已經大好了,再過小半年給先生懷個大胖小子。”


    陳安安淡淡一笑。


    這些日子,她心裏有了主意,她也跟姐姐陳九月談過了……她想離婚。


    今晚,她就跟喬津帆談。


    最近喬津帆下班都很早,每晚不到七點就會迴家陪著妻子一起吃飯、甚至會看一會兒電視,然後他去書房處理公事,夜晚睡覺他也會親密地摟著她,像極了一對恩愛的夫妻。


    陳安安知道,這些都是暫時的。


    等到她被安撫她,他又會公事為重,又會整天地找不著人甚至都機都打不通……過去她或許會在乎,但現在她無所謂了更不稀罕他這樣子的恩賜。


    是的,恩賜!


    因為不愛她,所以他給予她的一切,都是恩賜。


    餐桌上擺放著一個蔚藍色的花瓶,是陳安安特意買來的,之前她每天都會去花房裏采摘鮮花來點綴家裏,但現在似乎她很久沒有這份閑情逸致了。


    吃得差不多的時候,


    陳安安輕聲開口:“我有事想跟你說。”


    喬津帆沒有多想,他自然而然地接口:“今早我替你接了一個電話,是你們學校那個叫祈璟的校長打過來的,他問你什麽時候去上班……怎麽,平時你們都有聯係?”


    陳安安不想多談。


    她說:“都是工作上的聯係。”


    喬津帆點頭。


    用完餐兩人上樓,一個在書房裏、一個在刺繡房。


    原本陳安安還在小月子裏不該刺繡的但是她需要心靜,隻有刺繡的時候她才有內心的平靜,但是現在她還是走神了。


    那條細鏈子,從脖子上取下來,放在掌心。


    【金風玉露】


    她靜靜地看了半晌,一直到眼睛酸澀脹痛……


    喬津帆公事有點多,接近淩晨時他才迴到主臥室,陳安安留了一盞閱讀燈,人雖躺在床上但是喬津帆知道她沒有睡,他走到衣帽間拿浴衣時很自然地問她:“是要跟我商量上班的事情?”


    半晌,臥室裏傳來陳安安的聲音。


    “喬津帆,我們離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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