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喬熏送喬時宴迴去。


    他住喬熏之前住的公寓,地段很好,設施也全。


    但這也是權宜之計。


    夜色朦朧,車停在公寓樓下,喬時宴抽了根香煙含在唇上但沒有點著……


    他輕握住妹妹的手。


    即使分開六年,即使喬熏已為人母,但他們的感情未變,喬熏在他心裏仍是跟在屁股後麵的小姑娘。


    “哥!”


    喬熏低低喚他。


    此時,隻有他們兄妹二人,所有私密的話都可以全部吐露,包括陸澤,包括孟燕迴。


    喬時宴看著車前麵,麵無表情:“當年,爸收購一家公司時略粗暴,間接導致對方破產!那人負債跳樓,兒女流落街頭……爸心裏愧疚就暗中資助了他們兄妹,後來那個哥哥很出息,當了國內首屈一指的大律師!”


    喬熏怔忡:“是孟燕迴!”


    喬時宴低頭,拿掉唇上的香煙,他的手指都是顫抖的。


    曆史驚人相似,他跟喬熏也相依為命了。


    孟燕迴,真是好樣的!


    半晌,他側頭看向喬熏:“這些年我雖在裏麵,但我從未放棄真相。前些日子,陸澤得到了可靠消息……當年爸身邊的那個秘書,其實是孟燕迴的助手!”


    喬熏靠到椅背上,


    她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害得喬家家破人亡的,竟然是孟燕迴,竟然是這幾年她信任的人……


    這幾年他每每去香市出差,都會帶著玩具看望小陸言,甚至她從香市迴來,他還曾經邀請她喝過咖啡。


    在她心裏,孟燕迴是朋友。


    喬熏的世界有些崩塌,她像小時候一樣靠在喬時宴的肩上,低喃:“我曾經以為我對陸澤的喜歡,會持續到天荒地老,到頭來隻是鏡花水月,我以為孟律師是正直的,是可以信任的,但他卻是造成喬家家破人亡的始作俑者!哥,什麽才是真的?”


    “我不知道!”


    喬時宴溫柔呢喃:“小熏,我不知道什麽是真的,但是我知道握在手裏的才是真實的!誰付出得多,就是輸了!”


    喬熏沒再說話,


    她靠在喬時宴的肩頭,默默地流淚,今天是她的生辰,今天是她跟哥哥重聚的日子,但是這些年發生太多太多的事情……


    再見麵,隻有悲喜交加。


    他們聊了很久,


    一直到將近九點,喬時宴拍拍喬熏,很溫柔地說:“孩子還在家裏,早點兒迴去,改天我們再聊。”


    喬熏舍不得,她含淚喚了一聲。


    喬時宴心酸,他何嚐不想跟她一起生活,但是時過境遷……他們都身不由己,他們都有太多事情要做了!


    最後他攬著她,聲音壓抑:“專心照顧孩子,孟燕迴交給我!”


    喬時宴說完就下了車。


    夜風吹過,喬熏身體泛涼,她似乎感覺到什麽連忙跟著跳下車,她扶著車門又叫一聲:“哥!”


    喬時宴頓了下,緩緩轉身,他瞞眼複雜。


    夜風烈烈,


    他看著喬熏,看著自己疼到大的小姑娘,有些陰暗的事情他不願意她卷進來,所以,他把她留在了陸澤身邊……


    ……


    喬熏坐迴車內。


    她沒有立即迴家,她安靜地坐著,消化著今晚的消息。


    夜深,就在她要迴家時,


    車前站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不是旁人正是他們今晚談論的對象……孟燕迴。


    他在深夜裏,仍是衣冠楚楚,很紳士的樣子。


    背頭,英式西服。


    他隔著車擋玻璃,靜靜看著喬熏,此時他應該是卸去了偽裝……彼此的對視裏,應該是心知肚明。


    喬熏盯住他的眼,眸子裏有一抹濕意。


    接著,她腳下油門一踩。


    孟燕迴沒有躲,他眼睜睜地看著白色跑車朝著自己撞過來,那一刻他的眼神複雜到了極點……


    沒人知道,這些年他的掙紮。


    他喜歡上了喬熏,喜歡上別人的妻子。


    其實很多次,他可以將喬家趕盡殺絕的,但他沒忍心……因為他喜歡上了喬熏,喜歡上了不該喜歡的女人。


    他犯了低級錯誤,喬大勳死後他就該從喬熏身邊消失,但是他沒有……


    一聲刺耳刹車聲,車停住了!


    喬熏坐在車內,


    她細長手指緊握著方向盤,她全身都在顫抖,雙腿更是發軟……她死死盯著車前的男人,眼裏隻剩下了陌生。


    這一刻,她猜出了孟燕迴的喜歡。


    但她對他,


    除了恨意,沒有其他……


    *


    喬熏迴到秦園,已近十點。


    沈清不放心,還在等她,見她平安歸來輕道:“言言不肯睡覺,陸澤在樓上哄著她呢!你上去瞧瞧。”


    喬熏點頭。


    她上樓時猶豫了下,還是暫時沒將孟燕迴的事情告訴沈清,怕她傷感。


    上到樓上,推開主臥室的門。


    起居室裏,燈光暖黃。


    陸澤靠坐在沙發上,小陸言洗過澡穿著雪白毛巾小浴衣,乖乖趴在爸爸的懷裏。


    當爸爸一邊給她擦頭發,一邊給她講故事。


    陸澤生得好又溫柔,小陸言很喜歡他。


    喬熏進來時,小家夥昏昏欲睡了,陸澤給她做了個手勢,意思是不要驚擾到她……喬熏就輕手輕腳坐他身邊。


    小陸言掀了下眼皮,小聲叫了聲媽媽。


    然後就睡著了!


    陸澤繼續幫她擦幹頭發,輕拍哄著,最後將小家夥抱到大床上……他看著小女兒的眼神,比夜色還要溫柔。


    等到小陸言睡熟了,陸澤傾身熄掉燈,隻留了一盞閱讀燈。


    他走迴起居室裏。


    今天是喬熏生辰,但是等到夜色沉靜,他才得以跟她獨處。


    喬熏仍坐在那兒出神,陸澤猜到她心思,他坐她身邊低聲問道:“是因為孟燕迴嗎?”


    喬熏抬眼,不期然看見他嘴角的傷口。


    她沒有問,知道是打架了。


    她也沒有跟他談起孟燕迴,她隻說有些累了,想洗澡睡覺了……她起身的那一刻,陸澤捉住她的手,他的嗓音低而溫柔:“不包括分享心事了嗎?喬熏,從前你有什麽事兒,總是很愛說給我聽的。”


    喬熏心頭酸軟。


    陸澤將她拉過去,她站著而他坐著,他的麵孔更好埋在她的小腹間,他靜靜地擁抱著她,姿態低入塵埃。


    喬熏心裏也不好過,


    她低頭,細長手指輕輕穿梭進他的發裏,聲音發緊:“陸澤,我們隻是臨時夫妻!我們可以一起照顧孩子,我們甚至可以做男女之事,但是碎掉的感情怎麽也拚不迴來了……今天早晨你送我戒指,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陸澤我不想騙你,到現在為止,我的想法沒有變……我還是會走!”


    陸澤等了一天,等到她的拒絕。


    他心裏失落,


    但他沒有再說,因為今天是她的生日,他告訴她衣帽間裏放了很多禮物,都是親朋好友差人送的……


    喬熏也不想掃興。


    她勉強一笑:“我洗過澡拆開看!”


    陸澤將她身子拉下來些,他隔著衣服挑弄她,嗓音微啞:“一起洗!”


    喬熏輕聲拒絕:“我身上來了!”


    陸澤目光深深。


    而後他打橫抱起她,將她抱到浴室裏,他當然不會在她例假的時候強迫她做那個事情……她今天生日,他隻想讓她高興。


    但他做得越好,喬熏越是覺得遺憾。


    但她不曾後悔決定。


    有些人,錯過了就是一輩子!


    洗過澡後,她仍是沒有睡意,於是在衣帽間裏拆那些禮物。有一些很得她的心意,比方說李太太送的一條絲巾。


    拆到最後,是帝王綠的翡翠鐲子。


    喬熏立即猜出是誰送的,因這樣名貴的東西,在整個b市也找不出幾件來。


    是陸夫人送的!


    喬熏怔忡著,陸澤走了進來,看見了鐲子。


    他拿起來看了看,也猜出是誰送的,他將東西放迴去隨意扔到一旁,輕聲說:“不想要的話,我明天送迴去!”


    喬熏抬眼望他……


    他們同時想起那晚,她在那幢別墅裏,無望地等待……等他過去接她迴家,她在那裏等了半個月,等他過來時,她奄奄一息。


    這是喬熏永遠的痛!


    陸澤沒有迴避,


    他半蹲下來,輕摸她柔白的臉蛋,很認真地跟她說對不起……他心裏充滿了悲涼,因為他發現就算有一天喬熏再愛上他,她也不會原諒他。


    愛與恨,從來不相違背的,不是嗎?


    淩晨的時候,他坐起來,靜靜地看著喬熏跟小陸言,看著他珍視的人。


    半晌,他起身走進書房。


    書桌上,放了一份醫學文獻。其實除了新生兒的臍帶血,還有一個辦法就是重編血親的骨髓基因排序,然後將重排過的骨髓輸入到小陸言的身體,換過一遍。


    但抽得過多,或許會死,或許殘廢。


    能做的,隻有他跟喬熏。


    陸澤不會讓喬熏去做,他更不會讓她知道,他想,如果懷不上的話,就抽他的骨髓吧……


    從前,他覺得命運不公平,他的成長那樣坎坷。


    後來他又遺憾,因為他跟喬熏錯過。


    但是現在,他又覺得慶幸……


    他曾經,那樣被喬熏熱烈地愛著,即使她現在恨他怪他,但他能感覺到,她仍是對他有感覺,仍是對他心悸。


    這就夠了!


    他慢慢地明白,其實愛一個人不一定要得到,而是那人幸福。


    陸澤靜靜看著那份文件。


    他握著筆在上頭,簽了自己的名字,日期是兩個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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