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天南林海內那幾位四階妖修,也是親眼見過他從離寒天宮內帶迴來的那些靈珍。這是他有意如此,宣示修界,此時離塵宗的家底,仍然豐厚。


    不過,那次赤明靈姥之死,是否也同樣適得其反了o立威到過了頭?那林海內的幾位,該不會如此老實,沒透露出一星半點的口風出去?


    莊無道才思及此處,就聽雲靈月無奈道:“赤明靈姥的死訊,倒是已傳了出去,不過修界中人多是以為這位,是被我離塵宗諸人圍殺而死。林海內的那幾位大妖,最近也是各自潛修,不再露麵。這些妖修,看來是已深懼師弟。生恐被你拿住了把柄,觸怒離塵,日後被你下狠手誅除。“


    還真是如此?


    莊無道頓時一陣膛目結舌,半晌之後才迴過神。忖道這事間之事,有時候還真是奇妙。


    有時候你千方百計想要隱瞞的事情,往往會是鬧得天下皆知。而你想要公之於眾之事,卻偏偏是無人聽聞。


    自嘲一哂後,莊無道就已經明白,這是雲靈月對自己的提醒。


    “也就是說,說不定還有人在打著離塵,或者我本人的主意?“


    “師弟修為雖至元神,可想要將一切調理妥當,還需六十年之久。雖有玄天歸藏氣鎮壓,可一身實力,此時最多隻能發揮六七成,加上傷勢在身。在別人眼裏,依然是有隙可乘。”


    雲靈月毫不諱言,眉心已凝成了一個深深的‘川,子:“而若要對師弟下手,再沒有比師尊出殯之日,更為合適


    節法之墳,選在距離離塵本山七百裏外的小商山,那也離塵宗曆代祖師的墓地。雖在陣法籠罩的範圍內,然而那天賓客畢集。外來觀禮的金丹四百餘位,還有元神修士三十餘人。築基修士,則更不用說,數目幾達一萬。


    哪怕雲靈月準備得再怎麽周密小心,也不能事事妥當,終會有一些漏洞差錯,成為某些人的可趁之機。


    南明都天神雷烈火旗門陣強則強矣,可若對方鐵了心思要行那不軌之事,也有的是辦法避過。


    這個世界,從來沒有無隙可乘的法陣,也從無完美無缺的仙術。


    而現在,還有什麽莊無道正重傷在身,不能全力出手的時候,更合適的時機。


    “可我若是貞一或者樂長空與沐淵玄中的任意一人,就絕不會選在此時出手。”


    莊無道閉著眼,陷入深思。隨即就覺不對,那三位都已與他直接間接的,與他有過交鋒。那時沐淵玄在受傷之後,就有了停手之意,不再嚐試。一方麵是落天舒的牽製威脅,一方麵卻是他那時的戰力,卻非是沐淵玄能輕易拿下——可這畢竟是在他才剛繼承玄天道種,正值全盛。


    而離塵宗的敵人,也並不隻有這三家而已,換成他是貞一,或者沐淵玄,大約也樂見有人出手,試探他現在的真正虛實。甚至會為次傾力相助——


    成則善莫大焉,敗了也不損自己分毫。那麽又是哪一家,刺魔宗o太平道o苟延殘喘的移山宗?還是那幾家損失慘重,已元氣大傷的魔道宗門?


    莊無道不禁自哂一笑,滿含無奈。自己總不可能,在離塵宗的這些客人裏,再刻意尋一位元神出手,再次立威?


    現在能做的,也就隻有等了。


    那些人真要有不軌之心,但願不是選在師尊他出殯之時。不過若真要不可避免發生了,那麽他也不介意,用幾個元神境的人頭,來祭奠師尊在天之靈。


    又想起了秦鋒臨去之時的贈言,那個家夥,該不會早就已經預料到今日情景?


    也對,哪怕是經曆了藏玄大江一戰之後,在許多人的眼裏,隻怕還依然未將他莊無道與離塵宗,真正放在不可冒犯的位置。


    有些人是單純的不信,有些是不願相信,有些是不以為然,有些則是相信之後,才要拚死一搏。


    此時的藏玄江南,隻怕也有幾位,正在以看戲的角度,在冷眼看著自己與離塵。就如世俗中一曲名戲所言——“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


    還有江北那些勢力,幾家離塵宗的死敵,估計也不外是震驚之餘,帶著懷疑輕視之意。


    就如一個山林中新晉的霸主,總有些不開眼的獸類,想要挑釁試探一番的。隻有吃足了虧,才會老老實實,承認霸主的權柄。


    而應對這些人的方法,最於脆也最讓人心胸舒暢的,就是狠狠一巴掌狠狠扇出去。讓宵小付諸,讓那些圍觀之人從此驚懼敬畏,不敢直視


    ※※※※


    也幾乎就在同一時間,離塵本山之下,離塵一座用於安置賓客的小樓之內。一位年貌三旬的修士,正仰頭上望,看著不遠處,離塵宗這座巍峨本山。


    這小樓的位置絕佳,隻需稍稍抬頭,就能將眼前這座萬丈高山,盡數納入視野之內。


    又恰逢南屏群山內,氣候最佳之時,萬裏無雲。整個離塵山的風景,都可盡入眼裏,巨細無遺。而此時夜間,正可見這巨山上下,四處都是燈火通明,所有的樓台殿宇,都高懸白燈,顯得肅穆莊嚴。


    陣陣誦經之音傳來,這是離塵宗三十萬弟子群聚於此,齊誦《太霄玄華渡靈經》,為逝去的節法真人祈福超渡。


    三十萬人同時祈禱誦經,意念隨音聚匯於一體,使此處整片虛空的元力,都在劇烈的震顫波動著。


    若是修為足夠,神魂有成,甚至可感應得到,這股恢宏之力,甚至已於涉到了輪迴陰世。


    “倒真不愧是大派氣象,二十日來,我觀這離塵上下。有望成丹者,至少一百一十七位。若再給離塵幾十年時光積累,或者真能與太平道並列,甚至更有勝之。”


    那三旬修士輕笑著說話,也就在他言語道出之時。另一白衣女修,從樓梯入口處走入進來,神情肅穆的行到了修士的身後,


    “宗主此言不錯,這離塵宗確有大氣運,否則不會有莊無道,聶仙靈,靈華英這等天賦英才橫空出世。最近都在說江南龍脈,都已為離塵一家所有,才有今日離塵之興。”


    “胡言亂語修行宗派,出世之人,哪裏能與龍脈扯上關係?”


    三旬修士搖頭,目光依舊望著山巔處,那座離塵正殿,也是此時節法真人的靈堂所在。


    “你去那邊打探消息,結果如何了?那浮山老人,有何話說?”


    “浮山道友諱莫如深,閉口不言。隻道那莊無道,確已非同階之人能夠戰而勝之。說那前十五位中,隻有三位,或可略勝一籌。反過來卻是勸我等,打消念頭,莫要自取死路。這句話,他雖是未曾明言,然而這意思,卻不會有錯


    黑衣女修柳眉微凝,略顯不虞:“感覺這位,對我頗有防範警惕之意。若非是我身份清白,不露形跡,言語中也並未留下什麽把柄與人。那位說不定,就要將我賣給離塵宗。”


    “也就是說,這個老家夥,這次是真心實意。要與離塵勾連?”


    三旬修士目光微寒,隨即不在意一聲哂笑:“也罷,隨他去便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難道還能夠攔得住?神慧宮如何抉擇,也與我等無關。”


    “不過師妹我卻覺,浮山道友的話,頗有道理。”


    黑衣女修麵無表情,眼裏卻是略過了一絲猶豫忐忑之色:“我看這離塵宗,隻怕也不是沒有防備。那雲靈月果不愧是節法看中的衣缽傳人,行事滴水不漏。”


    即便離塵還不能察覺這水下暗潮,也同樣有旁人會有意無意的提醒。


    這世間有不喜厭恨離塵者,可也有願與離塵同船共渡之人,就比如之前的那位浮山老人——


    “防備了又如何?不防備才奇怪,節法大葬,離塵宗小心一些,豈非理所當然?”


    三旬中年依然是在冷笑:“師妹你,可是心怯了?”


    “確實害怕”那黑衣女修直言不諱:“天下第九,便是貞一也在這位的劍下重傷,幾乎身死。此時又是在離塵宗山門之內,豈能不懼?我聽浮山道友之語是真誠之至,應該不曾虛言。那莊無道已經煉化玄天道種的傳聞,隻怕也非是虛張聲勢。”


    “連你也這般以為?”


    三旬修士終是凝眉,眼現深思之色,可片刻之後,仍是搖頭,


    “我未親眼見過,不能判斷此時真假。然而三十年苦修之功,在十幾日間就已完成,此事也太過匪夷所思,師妹你就真的相信?修為境界提升容易,可要穩固道基道業,談何容易?當日莊無道與貞一之戰,你也曾旁觀,說說感想如何?”


    “我——”


    那黑衣女修一陣遲疑,而後終還是搖頭:“可能不大,此事真真假假,難辨虛實。不過我覺宗主這次,需得小心為上。寧可錯過這次的機會,也不能將我宗,推入萬劫不複之地。”


    莊無道若是未煉化玄天道種,應當不至於蠢到放出那麽離譜的消息。可如是真的煉化了,這般示人以威,又似乎聲勢不足,讓人疑慮。


    林海中親曆赤明靈姥身殞前後的幾位大妖,此時都難麵見,即便是見了也是閉口不談當日之事。


    而這些日子,得莊無道接見的那十幾位,也同樣是言辭不一。有看不清深淺,難以判斷的,也有不屑譏諷的,也有如浮山老人那般沉默如金者,使人無所適從。


    總覺其中,有著幾分陰謀的味道,可以離塵宗上下,對節法真人的敬崇,隻怕也不會在這位的殯葬大典之時,做什麽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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