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麽一瞬間,我還以為麵前跪著的是個活生生的人。


    直到那副黯淡無光的麵具徹底碎裂。


    他慘白的臉頰和逐漸放大的瞳孔,讓我迴過神意識到它的確是陰魂。


    比起死氣,此刻它身上所散發出的妖氣反倒更“適合”它。


    雖然這些妖氣多半來源於我。


    但在我眼裏,它們之間的契合度反而更高。


    它依舊迷茫地喃喃自語,反複說自己姓“唐”。


    至於全名,恐怕一時半會兒也想不起來。


    我不確定自己跟他算不算契約成功,但對它的稱唿,我已經改口為“小唐”。


    “行了,我暫且叫你小唐。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們契約成功了嗎?”


    小唐沒有迴答,表情依舊迷茫。


    看來它雖然恢複了一些神智,但本質上還是陰差。


    真沒想到,我其實就想試試而已,說是一時興起都不為過。


    沒曾想,陰差身上居然也藏著不小的秘密。


    難不成這也是陳天魁的布局之一?


    我有自知之明,真要跟他耍心機,那我跟嬰兒無異。


    不過眼下我必須得派小唐去幫我做些事。


    “小唐,你能不能保證自己的存在不被子午發現?”


    小唐緩緩起身,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我心頭一顫,他娘的難怪要給它戴副麵具。


    剛開始還覺得它像人。


    可這下它的臉看久了,怎麽還愈發感覺瘮得慌呢。


    “那好,小唐你去盯著子午,他那邊如有任何異動,隨時告訴我。”


    小唐點了點頭,然後緩緩沒入到陰影之中。


    就在它消失的瞬間,我頓時感到渾身發冷!


    這種前所未有的陰寒敢實在不好描述。


    仿佛冬天身上穿了厚厚的棉襖,外麵是幹的,但裏頭是濕的一樣。


    我不由自主地哈出一口寒氣。


    “嘶嘶嘶……這也太冷了吧,莫不是真的契約成功了?我的功德啊……嘶嘶嘶……”


    ……


    本以為今天不會再有其他事。


    所以我很早洗漱完就睡下了。


    陽川晝夜溫差極大,白天有多熱,夜裏就反過來能有多涼。


    但天涼好睡覺,我感覺自己躺下沒多會兒就睡著了。


    然而,夢都還沒來得及做,一陣透骨的陰寒直接把我從被窩裏激醒!


    我裹著被子,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隻見小唐跟個鬼一樣……不對,它就是鬼!


    它就這麽直勾勾地站在我床頭。


    模樣嘛,倒是挺恭敬的,就是它這張臉越看越覺得陰森詭異。


    我打著牙顫,沒啥好氣問:


    “小唐,以後別半夜給我整這一出行不?我不經嚇。”


    “是……”


    “行了行了,趕緊說什麽事。”


    小唐沒有開口,隻是抬手掐了個法訣。


    我體內那股陰寒立刻通過毛孔擴散出來。


    下一秒,寒氣瞬間又演變為幻境!


    不得不說,這確實是很奇妙的幻術手段!


    隨著幻境逐漸成型,我漸漸地也感覺不到冷了。


    很快,我就看到幻境所表現的,正是子午的店鋪——重山軒!


    隻不過這視角……怎麽是從下往上看的?


    “午皇,恕在下冒昧,您這次到底想做什麽?”


    這聲音聽上去有些熟悉。


    可礙於視角始終都停留在子午身上,我看不到說話的人是誰。


    現在我也反應過來視角為什麽會這樣了。


    估計小唐是藏匿在影子裏,然後把自己看到的一切用眼睛記錄了下來。


    這能力是真的牛啊!


    先不說陳天魁他自己就能借助“登天圖”展開全知視角。


    他身邊那麽多陰差,要是各個都能像小唐這樣,那這世上豈會有他不知道事?


    我覺得這也算意外之喜,於是吩咐道:


    “小唐,看看說話的人是誰。”


    然而小唐沒有動,幻境也沒發生任何改變。


    我撇了撇嘴,自己果然想多了。


    也怨我,我隻讓它盯著子午,並沒有讓它盯著其他人。


    看來以後下命令之前還是得想得細一些。


    雖然現在不知道說話的人是誰,但我很確定自己應該認識這個人。


    算了,迴頭再慢慢想,先看子午想做什麽吧。


    幻境中,小唐的視線一時跟著子午。


    子午聽到對方的話淡然一笑:


    “你有沒有覺得你太放肆了?我做什麽事,需要跟你交代嗎?”


    不對勁!


    子午給我的感覺很不對勁!


    起碼他給我的感覺,絕對沒有這麽孤傲霸道!


    但此時此刻的他,卻讓我莫名想到了柳老!


    “午皇,您與主人之間的約定,您難道不想遵守了?”


    “聽你的口氣,你是來興師問罪的?”


    “在下豈敢,隻不過在下想提醒一下午皇,如今可不是妖族……”


    不等對方把話說完,子午目光一冷,登時捏碎了手上的茶杯:


    “好膽,那你就把命留下吧!”


    隻見子午渾身妖氣迸發!


    但預想中的妖形虛影並沒有出現。


    準確地說,是他根本就沒來得及凝聚。


    “逃得倒是挺快。”


    由於小唐的視角裏隻有子午。


    所以我也隻能從他的話裏推斷對方已經跑了。


    不過,能在子午手下逃走的人,修為實力絕對不弱!


    起碼我是做不到這一點。


    本來我以為就這些事。


    但幻境並沒有就此結束。


    不速之客離開後,子午重新做迴椅子上。


    隻不過他的表情變了!


    子午不苟言笑,眼裏滿是無情和冷漠。


    他身上隱隱散發出一股睥睨天下的王者氣勢。


    哪怕身處的地方隻是一間小小的古玩鋪!


    “諸位,都聽見了吧?當初埋下的禍根,很快就要發芽了。”


    在小唐的視角裏,我隻能隱約看到幾個身影緩緩向子午走來。


    可惜我完全看不清他們的全貌。


    這麽說吧,我現在隻能看見一堆人字拖和大褲衩子。


    隨後這幾個人先後開口道:


    “子午,你想清楚了?當真要考一個外人進瑞域尋找那東西?”


    “是啊!如今聖族疲敝,可謂大勢已去。當年……”


    “住口!當年的事,你我皆是同意了的!如今後悔還有個屁用?”


    “不若故技重施如何?反正那小子修為孱弱,殺了便是。”


    ……


    好好好,這幾個狗東西是真敢說啊!


    小唐這次立大功!


    我他娘的就算沒看見他們的臉,但也能從隻言片語裏推斷出他們的身份。


    這群人,八成就是逼死子離的那幾道“虛影”!


    子午,你他娘的也是好樣的!


    白天還跟我陽奉陰違,說找這幾個家夥找了一年前。


    可人家今天就穿著拖鞋去你鋪子裏了。


    我也懶得去細想他們幾個之間的關係。


    反正都已經這樣了,我倒要看看你們幾個老不死的湊一塊兒到底想怎麽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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