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身後即墨陵恆爆發出一陣大笑,唇齒間染盡血色,像詭譎壁畫上栩栩如生的惡鬼,“天資卓越如何?眾星捧月又如何?如今,我即墨陵恆才是最後的贏家!”


    他笑到嘴角幹裂,然後無情地下了命令,“殺光他們。”


    銳虎營五虎剛往裏邁了一步,兩把大刀從遠處疾馳而來,刀鋒深深嵌入他們腳下。


    一時碎屑和土石飛濺,雄獸的聲音伴著刀鋒錚錚的震顫聲,“他爺爺的!一群連真正主子都不認識的走狗!”


    徐湛一身不起眼的布衣打扮,身後還站著臉色略有蒼白,身著盔甲的徐星,他說,“收不服?那老子就把你們打服!”


    他們帶來的獸類與五虎纏鬥在一起,少弋瞧了一眼娘親,也飛身躍起,加入混戰。


    青黛恍然未覺,蹲到那個身影麵前,伸手撥開落在他臉上的碎木,“……容伽?”


    即墨容伽雙眼緊閉,沒有迴應。


    “……”青黛麵無表情地抬眼,她看向門外的激戰,一半神智清醒地想,她要趁這時去剖了即墨陵恆獸丹。


    而另一半神智則似漫天紛亂的木屑,看似渺小如塵,卻精準堵住了她所有唿吸和宣泄的出口。


    叫她動彈不得,更張不了嘴。


    青黛鬢邊長發順勢垂落,這時,一根指頭緩緩勾住了這縷紅發,略重的唿吸聲裏摻了笑音,“…容伽在。”


    她停住的一口氣驟鬆。


    青黛垂眼,即墨容伽看著青黛,他銀色瞳孔裏明明滅滅,表情上也看不出任何痛楚,“沒事。受了點輕傷,骨頭斷了幾根而已。”


    他從袖口拿出一塊令牌,舉到眼前,輕輕晃動,“阿狐,拿到了。”


    原本的計劃,是由即墨容伽去取銳虎營暫時保管的少主令,讓即墨陵恆徹底無法繼任。


    計劃已經成功,他們現在隻需要從這五虎手下全身而退就可以了。


    可…他沒說,會付出如此嚴重的代價,沒說銳虎營會對他這位曾經少主下這麽重的手。


    即墨容伽脖子上曾經留下的淺淡傷痕如今被濃重血跡覆蓋,連抬手時左腕狐狸形狀的同心紋都被染紅了一層。


    好似狐狸在他身上打下的標記都被其他惡獸兇狠地剝掉了,隻露出血淋淋一片。


    青黛沒看少主令,隻覺深植在血液裏、對私有領地的占有欲在一瞬間迸發。


    即墨容伽看向門外,不過短短片刻,徐湛和徐星皆受了重傷,無一不是在硬撐,“阿狐,你先帶他們走。”


    “銳虎營雖隻認可以獸化的少主,但他們曆代效忠白虎族。”即墨容伽捂住折斷的右手,緩慢起身。


    “你不能直接殺即墨陵恆。”他語氣難得冷了點,從容道,“同樣,他們也不敢殺了我。我來拖住他們。”


    青黛用右手扣住即墨容伽左腕,她很平靜,臉上隱隱有了孤注一擲的瘋狂,快速道,“好啊。我可以先走,也可以把你一個不能獸化的家夥扔在這裏。”


    “不過…你先聽我說兩句話。”


    這不是詢問的語氣,即墨容伽眉心一跳,莫名喉嚨發幹,“你…”


    青黛指腹輕柔地摩挲他手腕同心紋,“於神祗見證,吾心吾魂,與汝相係。”


    “結契成盟,永矢弗諼。天命所歸,終此一生,唯汝是依。”


    即墨容伽手腕發燙,腦中亦混沌,閃著銀光的紋路交纏在兩獸手腕上,當年他結下的單方麵契約,此刻正在快速、堅定地補齊另一半,“你…阿狐,你說什麽?”


    與此同時,一個銀色藤蔓繞成的白虎形狀同心紋,逐漸浮現在青黛右手腕。


    青黛挑眉,她笑了起來,“我說,好的,待會兒你可以去送死了。”


    雙方結契,靈魂相牽,終此一生,隻會有這一位伴侶。


    無論身死身滅,他們永遠在一處。


    那是落在靈魂上的印記。


    “叮——任務達成進度100%”


    “恭喜宿主,任務完成,靈魂碎片*1,積分*4000。”


    “現有積分:16500積分。”


    毛子:你是否選擇脫離這個世界?


    青黛:不脫離。


    即墨容伽一掙,青黛笑容不變,力道加大,“和我強?我不喜歡不聽話的奴隸。”


    “我沒有不聽阿狐的話。”聽她這麽說,即墨容伽隻好握上了青黛手腕,“在大庭廣眾之下,他們真的不會殺我。”


    青黛一向隻撿愛聽的話聽,全當沒聽見,“你留著等死吧,我走了。”


    “阿狐……呃?”


    即墨容伽剛出聲,更暈的衝擊感在腦中亂撞,他眼前發黑,巨大疼痛幾乎湮滅了他的意識。


    綺夢閣門外,徐星再次狠狠砸倒。


    她吐出一口汙血,見到銳虎營白虎欲轉身往裏走,她立馬不服輸地直起身,剛站立半晌,雙腿即刻發了軟。


    徐星咬牙,仍執拗地衝上前。一隻手按住了她的肩,徐星迴頭,是青黛。


    青黛一手提著昏迷的鬆知言,吹響口哨,“按原計劃,可以撤退了。”


    “可少主…”


    徐湛聽見,他一邊與銳虎營的纏鬥,一邊大喊,“不許走!沒瞧見他們根本不認少主嗎?我們一走,少主怎麽辦?徐星,誓死守在少主身邊!”


    徐星便說,“是…我們不能走。月小姐,你先…”


    轉眼間,青黛抓住了少弋的後領,她淡淡,“你和你哥先走。我會在這。”


    她看向少弋,“你想走嗎?”


    少弋臉頰染血,身上銀飾掉了大半,隻餘脖前一圈長命鎖,他毫不猶豫,“我與娘親永遠在一起。”


    “好。”青黛把鬆知言扔給他們,露出手腕一截同心紋,“快走吧,兩位。”


    徐星眼神震顫,她盯著同心紋,“你…”


    蒼嘯少主風光無限時,想與他結契的雌獸數不勝數。而在少主命懸一線時,隻有月青黛敢做這樣瘋的事情。


    十二年前,即墨容伽選擇結成單方麵的契約,十二年後,月青黛圓滿了這個契約。


    高位者低頭,自私者沉淪。


    徐星輕聲,“神祗會保佑你們。”


    這時,銳虎營一隻白虎轟然倒地。


    青黛下意識望過去,即墨容伽站在遠處,他的白發重新煥發了雪光,眼底的銀色亦更加純淨和明亮。


    一對絨毛細膩的虎耳正立在他頭頂。


    看到青黛視線,他略有些緊張,不太自然地攏住頸邊發尾,“阿狐,別走。我…我不是趕你走的意思。”


    銳虎營其餘白虎皆停下了動作。


    徐湛大叫,一隻折了的手無力地晃來晃去,興奮道,“少主?!你恢複了獸化的能力?你的獸骨重塑了???好哇!這些東西不認也得認了!”


    即墨容伽本就沒有退位,他做了幾十年蒼嘯不容置疑的少主,如今恢複了獸化能力,少主令又在他手中,銳虎營互看一眼,直接跪倒在地。


    即墨容伽大步走到青黛麵前,“阿狐…”


    他攥住青黛手腕,恢複了至高無上的地位和身份,即墨容伽慌慌張張說的第一句話是,“不要拋下我,好不好?”


    “我…我還是容伽。是阿狐的奴隸。”


    青黛其實沒生氣,見他獸化模樣的第一眼,心中想的是這隻毛茸茸終於可以隨時隨地、隨心隨意玩弄了。


    毛子:……色欲熏心!


    她暗笑,歎氣,“可畢竟當年,是我害你獸骨重塑失敗。讓你吃了這麽多苦。”


    “怎麽會怪你?那是即墨陵恆的錯。”


    “當年獸骨重塑失敗,大概是上天想告訴我,有阿狐,容伽才能夠完整。”即墨容伽小心地捧起她的手,在白虎形狀的紋路上印下一個淺吻,“我也打了標記。你不能跑。”


    “哦。”青黛單手捏起少弋的臉,“小寶,你覺得容伽怎麽樣?”


    少弋脫口,“不怎麽…”


    即墨容伽蹲下身,輕撫他頭頂獸耳,一如每個夜晚做的那樣溫柔,“需要爹爹也親你一口嗎?”


    “什麽爹爹!別胡說八道!”少弋扭頭,抿緊嘴唇,後知後覺地體會到即墨容伽溫水煮少弋的心機。


    這叫他怎麽拒絕!好討厭!


    青黛不留情麵道,“他想你親。”


    傷都沒養好,大老遠搬來救兵的褚以堯急匆匆趕來綺夢閣見到的第一眼,就是即墨容伽分別在少弋和青黛的臉上貼了個吻。


    青黛揪著即墨容伽耳朵,狀似嫌棄地扯遠。


    一旁相互攙扶的徐家兄妹見怪不怪地抬頭望天,轉醒的鬆知言蹲在地上看得津津有味。


    褚以堯懵了:“……”什麽情況?大家不是十萬火急、命懸一線了嗎?


    即墨容伽一瞥,瞧見了他發懵的表情,還以為是某熊因為來晚一步,沒能成功撬牆角而“大受打擊”。


    即墨容伽與青黛十指緊扣,他想說這句話許久,但如今終於有了底氣。


    “阿狐是我天命所係,結契發妻。你沒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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