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令大人發話,青黛笑意不減,一腳踢向麵前凳腿,章序一下失去平衡,大叫著向後仰倒。


    兵荒馬亂間,青黛又伸手揪住章序衣領。


    木凳轟然倒地,章序上半身懸在半空,沒吊片刻,他額前脖頸青筋爆出,所有惡毒至極的咒罵死死堵在嗓子眼。


    “……大……大膽!”


    才說兩個字,章序的臉色轉為紫紅,隻能嗬嗬發聲。


    青黛柔和地看章序,臉上帶著類似於歉疚的表情,“我等奉朝廷之命來查案,章少爺別這麽兇。在下膽子小得很。”


    章序雙眼圓睜,怒火中燒。


    哪裏有這樣的文官!


    居然敢跟拎個醃臢玩意兒似的拎他?


    他可是戶部侍郎的嫡子!


    先前的虎牙少年在一旁幸災樂禍,“喂!我說你們知不知道他是誰啊?他爹可是四品大官!還出了名的疼兒子!別案子還沒查出來,你們小命兒就丟了。”


    潑墨水的李不庸冷笑,“管他們做什麽,死了最好。”


    “哦?原來查案查到戶部侍郎嫡子頭上,是會招致殺身之禍的。”


    章序用力往上蹬腿,試圖獲取一點空氣,“你……知……知道就好!”


    “好啊。”青黛欣然道,“總歸是要死,那在下不如先送他家嫡子去死。”


    她再度輕飄飄地抬高手,章序好不容易掙來的空氣消失殆盡,他猛咳兩聲,臉色急轉直下。


    瘋子!


    這文官就是個瘋子!


    他……他不會真的要死了吧……


    章序眼皮耷拉,懼色閃爍。


    “我去。”虎牙少年見狀連滾帶爬起身,知道青黛毫不鬆動,走到紫衣男人麵前,“喂喂!你倆是一夥的吧?勸勸他啊,真要殺了戶部侍郎的兒子不成?”


    虎牙少年叫白鬆,是戶部郎中的庶子。


    他倒不是多關心章序生死。但他爹在戶部侍郎之下,若章序真死在這,他必定會受牽連!


    男人輕衫染墨,神情淡淡,“殺了便殺了。”


    白鬆一驚。


    聽起來竟是更狠絕無情。


    四品官都不放在心上?


    書院的案子,到底牽扯了什麽大人物!


    見恐嚇得差不多了,青黛鬆了點手勁,“你當真不知寧望是誰?”


    新鮮的空氣驟然灌入,章序垂頭大口喘氣,“我……我想想!讓我想想……”


    “寧……寧……”他雙腿疲軟無力,眼珠直轉,“我記起來了!寧望是那個寒酸農夫的兒子!”


    “他如今在哪?”


    “在……”章序這下不敢再直視進來的兩人,陷入沉默。


    輪到李不庸嘲他,“有什麽說不出口的?你幾日前不是得意得很嗎?恨不得全學院都聽到你的赫赫戰績!”


    白鬆也低聲,“說吧。來的兩位……怕是不好惹。”


    說說說!


    參與時個個興致高漲,恨不得把人整的慘些,到現在又個個推他出來讓他說!


    章序怒氣衝天,卻不敢對麵前人發,忍氣吞聲道,“他折了腿,在家養傷。”


    “為何受傷?”青黛眼底有穿透人心的深意。


    “我……我們看後山有山虎狼狗,挖了個坑……獵著玩。寧望自己跌進去了。”


    章序強調,“他自己跌進去的。”


    “章少爺,在下不僅膽子小,還沒什麽耐心。請好好迴答在下的問題。”


    章序不情不願,含糊應了一聲。


    “從寧望入學至今,你們一直在欺負他。是或不是?”


    “……是。”


    “你們討厭寧望,也連帶不喜歡維護他的辛夫子。是或不是?”


    “我們……”


    李不庸說,“是。怎麽了?”


    他眼型狹長,瞳孔又小又黑,看起來頗有惡毒之感,“繼續問。天盛國難不成有一條律法寫明不可欺辱賤民嗎?”


    李不庸將腿放上書案,墨水沒潑成讓他心頭不爽,“若有,那請大人將我們關進去啊。”


    青黛鬆開手,章序胡亂一抓,袖袍亂飛,狼狽跌倒。


    周圍的學生竊竊私語,年輕的麵孔上有嬉笑,有不屑,完全沒把欺壓排擠同堂學子當迴事。


    難怪。


    辛萬裏被學院學子聯合指證,也要極力幫這群人掩瞞他們霸淩事實。


    此事與他們一行人來奉州的出行陣仗是一個道理。


    整個學堂的勳貴子弟都看不起平民。


    天盛國動蕩的幾年,民間賦稅徭役無比嚴苛,所收取的錢財全部流入皇宮。


    是百姓屍骨為皇宮內堆起了一個桃源。


    而他們現在卻嫌桃樹礙眼,要砍掉枝頭生出的嫩芽。


    辛萬裏不說,就是不想落人話柄,怕消息流入民間,天盛又起動蕩。


    可這事……處理得太過欠妥。


    護不住寧望,自己又身陷囹圄。哪頭都沒討好。


    體罰一事為假,那受賄是怎麽迴事?


    難不成是知情人給辛萬裏的封口費?


    總覺得不太像。


    青黛與靳鶴濁對視一眼,兩人皆是了然,“靳大人,我們……”


    “走。”靳鶴濁垂眸,與學堂涉事學子有關聯的朝廷官員他都一一記下。


    朝中莫名死個人,最正常不過。


    誰說的準呢?


    他看死物般冷厲,“不用多費口舌。”


    青黛走了兩步,心頭不利爽。


    絕不能輕易放過這堆小魔頭。


    “容青奚!”門口躥進來一個黑色身影,“那夫子嘴忒嚴!一點也問不出來,沒意思!”


    來了。


    青黛真心實意揚起嘴角,朝他招手,“逢酒兄,在下有一事要與你說。”


    “我沒聽錯吧?你喊我逢酒?”陳逢酒兩步越過一張張書案,“你把我當兄弟了?知道我的好了吧!那娶你姐的事……”


    青黛頷首,附耳道,“一切好說。”


    接著把學堂裏發生的事盡數告訴他,“逢酒兄,就是不知……你敢不敢以下犯上一迴了。”


    戶部章侍郎畢竟官壓陳逢酒一級。


    陳逢酒怒形於色,冷笑,“老子、最不怕的,就是以下犯上。”


    他眼神轉一圈,落到李不庸身上,“李校尉二子,你也在這呢。”


    李不庸眯眼,慢慢收腿,而後表情突變。


    他敢這麽猖狂,不怕這群文官,就是因為他爹駐守疆外,乃實握兵權的昭武校尉。


    可為何他爹頂頭的將軍會在這?!


    陳逢酒行為不忌,也不管他是不是個小孩,抬腳就往他心口踹,“親爹不在,敢在皇城腳下亂咬人了?”


    “睜大你狗眼!這裏都是你得罪不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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