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洛險險穩住氣息,落定在了木屋前。


    “米米,你該去看一看後山那隻呆鳥了,送些吃食過去吧。”玄衣衣倚靠著樹幹,手中玩弄著墨玉.洞簫,輕輕說道。


    周洛臉色赧赧的,總覺得自己便是那呆鳥,忽然想起羽劫老道才是呆鳥,一時腦子迷糊,居然又糊塗了,竟說不出話來。


    青米小姑娘已爬起身來,嬉笑著拍手離去。


    玄衣衣眯著眼睛嘻笑問道:“這一次是誰發信符騙你來的?”


    周洛越發覺得麵上發熱,尷尬道:“這次沒有。”


    “噢,我還以為,沒有人騙你,你便不會來呢。”玄衣衣複又恢複清清淡淡模樣,輕聲說道。


    周洛一時猜解不透她的意思,卻敏銳覺得,自己若是說出是受人之托而來的話,隻怕要糟。他沉寂了須臾,卻還是說道:“衣衣……小師姐,這一次,我是奉師尊的令諭,還有宮主……”


    他還沒有說完,玄衣衣的臉色便越發冷淡了幾分,截斷他道:“是宮主讓你來請我出去,帶他去見爺爺?”


    周洛怔了怔,悟過來玄衣衣的爺爺便是玄心太上長老。他心中越發忐忑,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時,他的神識又接引到了老怪的怪笑聲:“嘖嘖,小子,這小娘皮果然不錯嘛,就是性子冷了些,而且是真正得冷,竟比那鬼伊小娘皮還猶有過之,你麻煩了。”


    周洛的神識沒好氣道:“閉嘴,老怪。”


    這時,玄衣衣見他神色古怪,不由問道:“你怎麽了?我也不會怪你,你也是身不由己,抗拒不得……”


    周洛連忙說道:“衣衣小師姐若是不願意,我這便迴去說明白了,想必師尊和宮主也不會怪我。”


    “哼,他當然不會怪你,因為我向來不理會他,也不多這一遭。”


    周洛不知道玄衣衣因何對玄天宮宮主如此怨忿,一時竟不敢多言。老怪的神念又傳了過來,奚落道:“小子,你動手的時候倒是殺伐果斷,怎麽一見了小娘皮便軟了性子?鬼伊小娘皮,真瑛小娘皮,這個也是,嘖嘖,真他爺爺的糾結。”


    周洛也覺得自己不擅此道,怒道:“你道人人都如星公子那般無恥,見了秀靈姑娘,便死皮賴臉的非要做人家兒子的爹?”


    “這倒也是……”


    周洛便這麽呐呐的,玄衣衣用一種奇特的目光打量著他,許久之後,忽地幽幽說道:“你這個人,真是奇怪。”


    周洛微怔,詫異說道:“我如何奇怪了?”


    玄衣衣卻答非所問:“我自小便在這裏成長,唯有我一個人,我沒有爹爹,沒有娘親,後來多了米米,我從來不知道,就這麽漫無邊際地修煉下去,到底要做怎麽,能做什麽……”


    “除卻閑暇時吹奏娘親留下來的這一管洞簫,我便在茫茫無盡的太玄山中遊蕩,一座一座山頭遊走過去,讓所有人都找尋不到我的蹤跡……”


    “我盼著什麽時候,自己竟能在這無邊的群山雲霧裏迷失了道路,再也迴不來,便哪裏也不必去……”


    “可是我自己沒有能夠如此,卻在正元峰上遇到了你,一個迷失了道路的預備雜役。”


    玄衣衣的目光開始迷離,有種夢幻憂傷的顏色,她的聲音如空靈的簫音,又化作一聲聲嗡鳴,像古老的鍾鼓,錘擊著聆聽者的心靈。周洛澀然說道:“是呢,彼時,我還隻是正元峰上的一個小小預備雜役,剛剛練就了真氣,在山中迷了路,險些命喪一頭大蟲的口中。”


    “一個預備雜役,尚且能夠把自己迷失,我因何不能夠?”


    周洛怔怔地立在當場,一時越發不知所措起來,許久乃道:“我那裏有個人,倒會自己釀得好酒,什麽時候,你可以去我正元峰試一試。”


    他說罷有些悔意,卻不料玄衣衣說道:“唔,我先去見爺爺,少時便去正元峰如何?”


    周洛越加癡瘴了起來,張口結舌道:“你是說……,是……”


    玄衣衣點了點頭道:“我須得先去見了爺爺,問他是否要召見他們,唔,你也一並來吧。”


    “我?”周洛瞪圓了眼睛,驚詫之極。


    “上一次,我與爺爺說到了你,爺爺說,他也曾見過你,你倒是個非同尋常之人,不如你與我一並去吧。”


    周洛不及說話,已聽到老怪的大叫:“小子,快答應啊,去見一見你們玄天宮的這位大人物!嘿嘿,本尊感知得到,在玄天宮的深處,有一尊絕世大人物,你不是有許多事情連你師尊也不敢問麽?我看,你倒是可以問一問這位大人物,興許他能夠知道修道世界的事情。”


    周洛心中不由一動,他至今也沒有將諸多修道世界之行告訴正元子,實在是不知該如何啟口,況且似乎正元子都並不知道天玄世界之外的事情。所幸,正元子為人灑然,周洛不主動說,他也並不詢問,隻知道他有了奇遇,修為大進,得了一件寶貝,還收了一頭老怪便作罷。


    “好,能夠拜見玄心太上長老,是我的機緣。”


    玄衣衣不再多言,忽地躍身而起,已經飄飄搖搖地向著太玄峰的方向而去,周洛連忙跟上。


    一時到了太玄峰,徑直去往玄天宮大殿,堂皇巍峨,周洛緊跟著玄衣衣進去,果見玄真子,正元子,絳雲子,玄靖長老等人都還在等候。


    玄真子大喜說道:“衣衣,這一遭師叔要勞煩你了。”


    此人確實足夠隱忍,如此折節都能夠做到。玄衣衣卻沒有什麽表示,隻道:“我須得先去見了爺爺,問他老人家是否要召見你們。”


    玄真子連忙說道:“無妨,不必大長老召見,隻需帶問一句話即可。”


    “什麽話?”玄衣衣問道。


    玄真子詫異道:“周洛師侄沒有說麽?”


    周洛這才想起,玄真子讓他帶一句話給玄衣衣,便是勸說她幫忙詢問太上長老玄心道人,摩羅道虛羅長老等人該如何處置,周洛卻忘了說,此時不由尷尬道:“宮主,弟子還沒有來得及說……”


    玄真子聞言,卻越發驚了一驚,暗自忖道:“依衣衣的性子,向來是不理會任何人的,此子竟未言其事,便說動了衣衣?莫非……”


    玄衣衣卻不理會他在想什麽,將手一點,指尖綻放一點玄光,卻是一道符籙被她祭出,身前的虛空登時撕裂開來,一尊隱隱約約的門戶顯現。


    “周洛,你與我同來。”


    與此同時,門戶之內傳出來一道蒼老的聲音:“衣衣,你有何事?”


    玄衣衣輕聲說道:“爺爺,我帶那周洛來見你。”


    此時,玄天宮大殿之內已經齊刷刷跪倒一地:“弟子等遙拜太上長老!”


    那蒼老的聲音卻不迴應,隻流出來淡淡的一句話:“衣衣與周洛進來,餘者自散去,你等心憂之事,我已盡知。”


    玄真子等惶然,連正元子都是一臉正色,齊道:“謹遵太上長老法旨!”


    玄衣衣此時一步踏入了那門戶之中,周洛不敢遲疑,連忙一步跟了進去。


    登時虛空倒轉,光怪陸離,鏡像扭曲,種種神秘,竟然有一種在傳送法陣中穿行時的感覺。


    周洛大為驚詫,直到這種情形足足持續了一刻鍾的光景,他越加確定,他們要去的地方,應該極其遙遠,根本不在太玄山中。


    終於,所有的光華扭曲都消散一空,他與玄衣衣出現在了一片透發出一種古老,荒蕪,久遠氣息的土地上。


    這裏充斥著荒蕪,在荒蕪的大地上,到處都是沙礫,岩石,似乎有大神通者運用了滔天手段,在大地上鐫刻下來了一座古老的陣勢,幅員龐大,無邊無際,至少有數十萬裏廣闊。


    周洛猛地聽到老怪的怪叫:“傳送法陣?!如此龐大的傳送法陣!這是什麽地方?他爺爺的,小子,本尊早就說,你們這個天玄世界絕不簡單,果然如此……”


    這時,玄衣衣已經向著那荒蕪的大地上,龐大.法陣的中央落去。


    同時,一聲古老的歎息,傳達了上來。


    “異世界的道友,既然同來了,便現身一見吧。”


    這聲音裏,透發著一種蒼老,深遠,智慧的氣息,音波滾滾,推動著虛空震蕩,竟然成了肉眼可見的漣漪波動,忽然之間,凝合起來,便化成了一尊蒼勁的無邊大手,一把撲抓向了周洛的方向。


    這尊大手,方圓足有上千裏,完全由虛空波動凝結而成,一動之下,天地之間無邊的元氣都動蕩起來,全部奔騰而來,仿佛受到了指引,是被調遣的千軍萬馬,齊齊碾壓了過來。


    周洛在一瞬間便被駭得膽寒。


    太虛羅盤自行撲出,老怪的頭顱冒了出來,突然大吼一聲,烏光凝聚,化為了一顆猙獰可怖的羊角龍首,龍子饕餮的頭顱,張開無邊巨口,一口噬咬,便有滔天的妖道真光席卷出來,也化成一尊巨大手掌,狠狠一震,與那支千裏方圓的大手猛烈轟撞在一起。


    刹那之間,方圓數萬裏之內,都被劇烈的波動席卷,大地之上的一切,都被抹平,砂石都被磨成了鏡麵一般的晶體,光可鑒人。


    周洛遠遠地看到,一名身穿麻布道衣,須發銀白,麵色清淡的老道,身後跟著一名玄衣少女,從虛空的彼端一步萬裏,緩緩走來。


    玄心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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