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龍不禁迴想起自己的人生,除了兩次讓它化龍的機遇,再無其他特別的。


    它抬頭看了一眼“天空”,事實上地宮是無法真正看到天空的,而它要看的其實是天道的方向。


    天道之子……它配嗎?希望天道不要因此降下責罰才好。


    轉瞬,角龍苦笑:“鳳凰大人,別開我的玩笑了,關於你想知道的事情,我與你說便是。”


    “我能走上化龍這條路,的確是巧合之下得到了一份機緣。”角龍露出了一個有幾分懷念和怔然的神情,繼續道:“我那時候不過是一條普通小蛇,天地震動,電閃雷鳴,飛沙走石……那會兒我很恐懼,隻覺得天要塌下來,卻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我靠著強烈的求生欲望,沒頭沒腦的鑽進了一個山洞裏,在這個山洞,我看見了……”


    你看見了什麽?見角龍突然停下不說話了,三人都直直地盯著這條大喘氣的龍。


    角龍不是故意的,他隻是一時間找不到詞匯形容自己所見。


    那是一個非常美的女人,但是僅用美來形容她,顯得過分淺薄,她的神性,她的那個眼神,它每每想起都能感受到靈魂的戰栗。


    最終角龍道:“我看見了神女。”


    它的話落,鳳七的眼中出現了震驚之色,脫口而出;“不可能!”


    不管是角龍見過神女,還是角龍竟然還記得神女的存在,都讓它覺得仿佛天方夜譚。


    除了它們這些存在,這世上何人還能知曉神女的存在?


    明明,所有人都遺忘了她。


    其實角龍也被自己脫口而出的神女二字嚇了一跳,他解釋道:“我不知道她的身份,也不能確定她真的是天神之一,但神女二字,最為契合她。”


    世人最愛稱美到極致的女子為仙子,不過角龍依舊覺得“仙子”放在那人身上稍顯輕浮。


    左思右想,它依舊覺得“神女”與她最為契合。


    她就該是天神。


    鳳七看了眼葉清黎,蹙眉,讓它繼續。


    角龍道:“神女的麵容我已經記不清了,或許是那會兒我隻是一條小蛇的緣故記性並不十分的好,不過我始終記得她那時候用手撫過了我的頭頂,對我說‘你願意記住我嗎?’,我點了頭,她便對我說‘多謝,如此我便賜你一個機緣可好?’,她很快就離開了,把山洞留給了我,告知我這山洞可護我免遭一場浩劫。”


    “從那之後我的腦子更靈光了,腦海中還得知了化龍的辦法,我便是靠著那辦法一步步地向上蛻變。”


    角龍突然臉上一紅,道:“神女那時還誇我長得好,討人喜歡。”


    鳳七在聽到角龍的話後,意識到,或許這條龍當真偶遇到過神女,在……神女獻祭己身之前。


    神女是自願獻祭,她知道自己會付出什麽樣的代價,知道屆時世上無一存在能記住她,在這件事情上她表現得很堅定,很執拗,不願意聽進去任何的勸誡,但沒有人會知道,她在獻祭之前,會偷偷地詢問一條小蛇“你願意記住我嗎?”。


    而她也必定知道,一條小蛇哪怕知道如何化龍,也未必就能走到那一步,她也甚至沒有在這個記住前麵加上永遠二字。


    因為這條小蛇僅僅是她的一時歎息,而不是一份非要不可的妄念。


    她總是這樣,在乎所有人,卻唯獨對自己殘忍得仿佛感受不到一絲冷酷。


    鳳七眼眸濕潤,忍不住再度看向葉清黎。


    若不是那位……若不是那件事,它們也會忘記神女,若不是傳承被喚醒,它們重新蘇醒,並與她來到了這裏,角龍或許會渡劫失敗,角龍渡劫失敗,那這世上,就當真再無人記得她了。


    這一步步,仿佛命運注定,鳳七萬分慶幸,命運之線善待了她。


    葉清黎並不明白為什麽鳳七身上會縈繞著濃鬱的哀傷氣息,她想,或許與那位“神女”有關。


    角龍口中的神女,就是她得到的傳承的主人。


    她得到了神女的傳承記憶,知道了許多的事情,也從隻言片語中得知傳承的主人被人稱為神女,但事實上她並不知曉她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是什麽樣的性格,長了什麽樣的樣貌。


    但她以管窺豹可以猜到,這必定是一位驚才絕豔的人物。


    酒酒口中的娘親,還有鳳七此刻聽聞神女舊事的哀傷,她也可以猜到當初他們的感情應該非常的好。


    作為得到傳承之人,酒酒和鳳七的現主人,葉清黎似乎成了神女的替代品,葉清黎本該生出惱怒,厭惡,但她發現自己竟絲毫不覺得難過。


    是她被傳承無形中影響了嗎?葉清黎微微蹙眉。


    縱使心中疑慮並未解除,但葉清黎已經順從心意,取了一塊帕子輕輕地擦拭掉了鳳七眼角的淚水。


    她在看到鳳七落淚的時候,心中也湧出了難以言喻的哀傷。


    角龍從自己的思緒裏迴過神來,它道:“除此之外就沒其他了,我也隻見過神女一麵。”


    鳳七的頭微微地往葉清黎的手心裏蹭,不忘迴答角龍:“我知道了,你做得很好。”


    一條小蛇哪怕得到了這樣一份機緣,能走到現在這一步,絕對是經曆了許多磨難,它一往無前,才能等到今天葉清黎的到來。


    鳳七的聲音陡然變得溫和,還滿含誇讚之意,角龍頓時有些受寵若驚。


    角龍多少猜到了一些事情,“鳳凰大人與神女可是舊識?”


    鳳七不答,轉而說:“一切冥冥之中早有安排,如今你已經得償所願,但希望你不要忘記自己的初心,記住她對你說過的那句話。”


    角龍雖一時不懂鳳七前麵的話,但後麵的話讓它粲然一笑,道:“如此人物,我想忘也無法遺忘。”


    在角龍和盤托出自己機緣之事後,與鳳七之間的氣氛就變得非常和諧,鳳七釋放出善意,角龍又有心結交,一龍一鳳你來我去地聊了起來。


    墨衍原本隻是默默地站在葉清黎的身邊,不做打擾,但此時他又忍不住做了一些有失莊重的事情。


    唔,此前他對君主應當莊重之言嗤之以鼻,他想如何便如何,何人能管?何人敢管?但現在麵對葉清黎,他又將莊重一詞拿了出來,警醒自身,切勿狷狂唐突了她。


    不過此時他也管不了那麽多了,他輕輕地將她擁入了懷中,在她耳邊輕聲道:“我傾心於你,一心一意。”


    一龍一鳳悼念舊人,而他想讓她知道,她亦有人心心念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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