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經說過,人總是要向前看的。”


    淵單手撐著下巴,看著站在自己眼前的李牧寒,眼神之中除了戲謔還有一絲的同情。


    “你其實本不用走上這條路,但很可惜,你的一生從記事起就已經注定,再也無法改變。”


    “迴想你的一切,你沒有童年,你沒有朋友,你沒有父母,你甚至沒有一個可以被稱作家的地方,你的一切,都是別人的,而你現在又站在什麽立場上來告訴我,人要向前看呢。”


    她慢慢起身,一步一步,踏著已經被鮮血所染紅的積雪,走向李牧寒。


    此刻的李牧寒雙臂盡斷,雙目失神,如同傀儡一般看著眼前的女人。


    而她的身邊橫七豎八倒著的是夏玥,哈提,朱雀,焚淵的屍體。


    每個人的臉上都透露著一絲不甘。


    沒有人知道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就仿佛在踏上這座山的那一刻,一切都已成定局。


    他們來到山頂,與淵戰鬥,但卻沒有任何人能抵擋得住淵的一劍。


    最先被砍掉腦袋的是焚淵。


    而後哈提被腰斬,朱雀展露真身卻被踩在腳下一劍刺破了內核,四聖的火焰炸裂但卻瞬間被淹沒在了山頂的風雪之中。


    “李牧寒。”


    他最後記住的是夏玥迴頭看向他的眼神,那眼神裏充滿了溫和與不甘。


    “快逃。”


    猩紅之力與月光的力量爆發的瞬間就被平凡的一劍破開。


    李牧寒眼睜睜地看著青銅劍刺穿了夏玥的身體,而後少女將其舉起再隨意地扔到一邊。


    他不是沒有憤怒,而是憤怒的情緒才剛剛在內心升騰而起,迴過神來四肢已經被切斷,自己已經被那名為往西的鎖鏈纏住了脖子,吊在了山頂之上的這座破廟之前。


    這座廟他見過,又沒見過。


    那是貓妖白冉曾經描述過的,她和那位和尚生活過的地方。


    淵就這樣坐在那裏開裂的佛像攤開的手掌之上,那高於一切的存在讓李牧寒知道了何為法則。


    而現在,他連說話的資格都被剝奪。


    因為李牧寒沒有過去,沒有往昔,他沒有任何值得被稱之為迴憶的東西。


    所以淵對其進行了否定。


    往昔之劍無法將其斬殺,但卻能讓其永遠溺斃在時間的長河之中。


    淵捏著李牧寒的下巴,看著眼前無欲無望之人,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這才是你,你本就不應該擁有一切。”


    李牧寒的眼神閃爍,似乎並不能理解淵的意思。


    “還不懂嗎?李牧寒,你這一生,死過三次,你的記憶,被替換過三次,好好想想,如果你想不起來。”


    隨著淵的話語,無數的碎片記憶開始滲透進了他的腦中。


    自己死過三次.......?


    是的,你死過三次。


    第一次是在那個小男孩兒創造你的那一刻,他無法接受被各種實驗所折磨的日子,所以創造了你,你替他承受了一切的同時也扼殺了那男孩兒的存在。


    你瞧瞧,你是多麽的絕情。


    “第二次呢?”


    李牧寒問道,又好像沒有問,這些對話發生在何時?


    過去,還是現在,亦或是在未來?


    第二次,你還不明白嗎?你為何會覺醒萬魔殿,可憐的小家夥,你早就死了,哪兒有人類被砸爛了腦袋,還能不死的?


    你好好迴憶一下,小家夥,迴憶一下那個晚上,你看到的到底是誰?


    真的是那個叫做趙乾坤的富二代嗎?


    那個晚上......?


    李牧寒從燒烤攤迴家,被趙乾坤堵住,他的保鏢把自己打得半死。


    然後趙乾坤出現了,他坐在車後座,用一張絲巾捂著嘴,似乎很不喜歡那種味道。


    然後他用金屬球棒打爛了自己的腦袋,所以自己死了?


    “你想說的重點不在我被砸爛了腦袋,而是我看到了誰?對嗎?”


    你覺得呢?


    “我看到了趙乾坤,他殺了我。”


    哈。


    再想想,你看到的,是誰。


    於是李牧寒繼續迴憶,走過時間的長廊,迴憶過去,迴到那個夜晚,他看到的是趙乾坤嗎?


    自己被按在地上,拖到車邊,車門打開。


    車後座出現的那個男人......


    【真是讓人惡心的味道啊......惡魔......】


    那個用絲巾捂著嘴.......一臉嫌棄地看著自己的男人.......


    那個身材高挑,有著英俊外表的異邦人......


    那不是.......趙乾坤......


    【哈,你想起我了?小家夥。】


    他想起你了。


    你們從一開始就盯上了這顆種子,在他的腦子裏埋下了一根引線。


    對他的人格塑造,早於一切。


    對嗎?


    “我想起你了.......”


    李牧寒呆呆的說道。


    男人走下車,皮鞋踩在地麵,手依然捏著絲巾,捂著嘴,但那眼裏的狡黠卻是讓李牧寒印象深刻。


    “洛基.......”


    【不不不,李牧寒,當時是我做的自我介紹,你不能修改劇本。】


    洛基蹲下身子,捏著李牧寒的臉,替他擦掉了臉上的血漬。


    【我現在給你說這些話,你可能會聽不懂,但是李牧寒,你是特別的,莫裏亞蒂要對你進行人格塑造,而這個塑造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已經實現,現在是第二階段,我很抱歉,你得再死一次。】


    那些保鏢就仿佛是被禁錮在了時間的枷鎖之中,沒有任何反應也沒有任何的動作。


    他們就這樣抓著李牧寒,不讓他動彈分毫。


    而後洛基在李牧寒的耳邊耳語。


    【當你記起我的時候,記住,你已經不再是現在的你,你和這個世界沒有任何瓜葛,記住我的話,你不用對這個世界的任何一個人負責,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直至人格塑造的第三階段,現在,我很抱歉,李牧寒,你得死第二次了。】


    洛基說完慢慢起身,帶著狡黠的笑容扔掉了絲巾,坐迴到了車內,關上了車門。


    他隔著車窗玻璃,對著李牧寒揮了揮手以示告別,世界的流速再次開始,當車門第二次打開的時候,趙乾坤如約而至,並且用球棒砸爛了李牧寒的腦袋。


    你瞧。


    淵說道。


    你又死了,這是第二次。


    “第三次呢?”


    在遙遠的未來,李牧寒看著淵問道。


    “沒有往昔之人就沒有知曉未來的權利。”


    淵迴答。


    但很快又笑了笑:“但我喜歡你,李牧寒,我不喜歡人類,不喜歡異類,不喜歡這個世界的一切生靈,因為他們拋棄過去,奔赴未來,但我喜歡你,我對你的愛超越了一切。”


    “今朝也愛你,因為你永遠隻存在於現在。”


    “林澤當然更喜歡你了,因為你讓她看到了這個世界本不應該存在的未來。”


    “我們都愛你。”


    “所以我讓你看看你的未來,你的第三次。”


    淵捧起李牧寒的臉,在他沒有任何反抗機會的情況之下吻了下去。


    以過去之名,我帶你去看看你的未來,這個世界的未來,一切的未來。


    霎那間,李牧寒感覺自己的四肢又恢複了,大腦還有些恍惚,但總算是能看清東西了。


    沒有雪山,沒有屍體,沒有淵。


    隻有一片廢墟的城市和猩紅色的天空。


    他孤獨站立於廢墟之上茫然地看著這一切。


    而後,他所有的注意力都看向了遠方。


    那棵巨大到幾乎遮蓋了整片天空的巨樹。


    它紮根於地麵,貪婪地吸食著大地的養分,所有樹上長出的晶體果實在落地之後都會成為一些李牧寒聞所未聞的怪物。


    頭頂也有一顆果實已然成熟。


    正在砸向李牧寒。


    他猛地催動體內的惡魔之力卻發現自己的身體裏什麽也沒有。


    眼看著那琥珀色果實就要將其淹沒,一個身影撲了過來,在千鈞一發之際將李牧寒撲開。


    果實落地碎裂,而後一隻有著嬰兒鳴啼聲的怪物慢慢爬了出來。


    “你不要命了嗎?!愣著幹嘛?!”


    來人將懵逼的李牧寒從地上拽起來,這時候李牧寒才發現眼前之人有些眼熟。


    這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有著堅毅的麵龐和強健的體魄。


    他身上穿著四處拚湊而來的簡易裝甲,腰間別著一把生鏽的砍刀。


    “周奕辰?”


    李牧寒試探性地喊出了這個名字。


    周奕辰一把抓住了李牧寒的手。


    “趕緊跟我過來!”


    周奕辰抓住李牧寒的手就開始狂奔。


    身後的怪物還在發出嬰兒的哭啼聲,似乎是在追逐著二人。


    周奕辰帶著李牧寒狂奔至拐角處,突然掀開了下水道的井蓋而後把李牧寒踹了下去。


    李牧寒跌落在下水道潮濕的地麵。


    他有些難以置信。


    剛才跑的那段路,居然讓自己氣喘籲籲,汗流浹背......


    他體內的力量呢......


    惡魔之力呢?


    巴爾呢路西法呢巴弗滅呢???


    啪嗒——


    周奕辰也從上麵跳了下來,他拽起了李牧寒。


    “周奕辰......這裏是哪兒,你的樣子怎麽......”


    周奕辰一把揪住了李牧寒的衣領,怒氣衝衝地吼道:“你踏馬一個仿生人,別用老大的語氣和我說話!這次老子救你,純粹是因為你和我老大長得很像!聽懂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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